看着眼前的贺庭温,乔嘉南啧了一声,讥讽意味几乎是瞬间凝聚: “贺大少,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做什么,你分明比谁都清楚,你现在这是想做什么?扶贫?还是救赎啊?” 又是这个笑,如同永刻于骨相皮囊上的笑,如同刺猬一般、乔嘉南防御程序中一身的刺几乎浸透满了她每一句话里的冷意与讥讽。 可贺庭温却能清醒地避开所有密密麻麻的刺,平平淡淡地,说着自己的话: “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守的承诺,这并不冲突。” 乔嘉南扯起的笑意渐平。 “我知道跟你说了他们两个人会去之后,你一定会赴约。”贺庭温语气很慢,条理清晰,不疾不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也能很明确地告诉你,乔嘉南,报仇——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贺庭温就这么说着,连掀动双睫的频率都很慢、很慢。一呼一吸,无限拉长: “但是,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出气、想发泄的话——” “乔嘉南,我答应过你,你可以随便借我的势。” 任何方面,任何人,都随意。 乔嘉南冷眼看着他。 半晌,她眸底冷意几乎是在瞬间被压下,乔嘉南忽然挑眉,开口间拖长了尾音: “所以,即便是我刚刚牵你的手,跟你十指相扣,你明知道我是为了气陆可夷,你也不会躲开,就像这样……” 乔嘉南眼疾手快地将左手探了过去,拽住了贺庭温垂在膝上的指,温凉的触感几乎是瞬间通过指尖传遍了她的全身,乔嘉南拽紧了手指,她掀起眼皮,吐气如兰: “你也不会生气——毕竟我想发泄,想出气,你说是吧,贺大少?” 一瞬不察,贺庭温的右手就已经被人拉着、强硬地调整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掌心的温度仿佛能一直烫到心底。 贺庭温眸光一晃,穿透那层显而易见的挑衅和眸底的讥讽,他的视线竟随着灰暗的光线、落在了乔嘉南那轻翘的红唇上。 她笑着,牵动了眼下那颗艳媚的泪痣。 明知是什么见好不会收的娇性捕猎,可贺庭温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有那么几瞬间,自己的心神的确被漾出了涟漪。 乔嘉南见人目光深邃,她轻笑了声,慢慢悠悠地将视线往下,落在了被自己拽着的大掌上,十指相扣,乔嘉南轻轻摩挲着贺庭温的掌,她开腔,很轻很轻,垂下的眼底却满是冷色: “你知道刚刚在大门口的时候,陆可夷是怎么跟我形容你的吗?” 掌心发痒,贺庭温压下了心头那股莫名的浊意,任由人动作,顺着她的尾音下问:“什么?” “她说,贺大少天性善良,小时候在街边看见什么流浪猫流浪狗,都会善意地喂它们吃喝、带它们回家——” 乔嘉南掀起眼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贺庭温,笑意一敛,压低了眉梢,眼角像燃了抹冷意星火,再续下句,字句如刀刃投掷: “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把我当猫,还是把我当狗呢?” 其实陆可夷心思手段都太过低级,她先前那番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乔嘉南听的罢了,乔嘉南根本不屑于放在心上,可这一个瞬间,她忽然很想知道贺庭温的答案。 贺庭温就这么看着她,清晰地看着乔嘉南眸底映着自己的影子。 他沉默半晌,认认真真地开口回答,眸色坦荡、语气轻缓: “你不是猫,也不是狗,你是乔嘉南——而我,也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 所以,我不会随便捡人回来。 只是因为你是乔嘉南,仅此而已。 乔嘉南仔仔细细地揽过贺庭温眸底每一寸波光,一丝一毫地、确认着他没有半分权重者的讥讽与怜悯。 才肯罢休。 半晌,乔嘉南哦了一声,像是失了兴趣一般,松开了拽着人的手,无谓地耸了耸肩。 贺庭温垂眸,看着被蓦然松开的掌,刚刚每一根指都与眼前人的细指交叉,指根紧紧相贴。 他莫名怔愣了一瞬,才微不可察地收了回手。 乔嘉南方才在确认着什么,她自己心知,贺庭温也心知。 心知肚明的把戏来回,却没有人会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为什么?因为曾经捅破过。 商务车在一处偏僻的巷子口前缓慢地停下,才算打破了车厢那阵长久的沉默。 刚搭上把手想下车的乔嘉南忽然一顿,她才看清窗外的景,默了默,她神色莫名地借着窃入车窗的微光,偏头看人:“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