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时,我在大学。同梦一样,我始终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哪怕是在葬礼上。面对众人,我说了些悼词,大家都在落泪,我却要忍住眼泪,这也太不公平了。 冰冷的墓碑,坐落在城市最好的墓园,我蹲在它面前,用手抚摸爸爸的照片,一遍又一遍。 “是假的吧,”我将头靠在上面,“是假的吧,有一天你会突然回来的……” 我放弃了自己的生活。 大学还在上,我始终无法找到先前的状态。我递交报告和作业,老师对我说,我还没注册课程,要去系统上选课。我说“好”,转头就忘掉,在学期末交上最后一份论文后也是如此,校长找到我,对我说还来得及,我也做了同样的回答,路过图书馆却没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家里乱糟糟的一片,四个季节的衣服都堆在一起,我吃外卖吃到吐但还是继续吞下它们,我倒在花园中,和无人看管的植被一同,要进入沉眠。 我还是觉得他会回来,听到车子驶过投下,我会立刻奔去看。邻居和我打招呼,我无情地关上铁门,声音很响,但也无法打动我自己的心。 学校因我没有选课要将我开除,哪怕我递交了全部的作业,去上了所有的课程。一纸通知给了我最后的警告,爸爸的同僚不耐烦地对我说:“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吗,你知不知道这多么重要!” 重要吗?我想若是他们真的不想我离开,只要帮我点击几下鼠标,可没人这样做。他们和我一样,都对这一切并无所谓。爸爸的研究由别人接手,他的学生们忙着换导师,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只有我一人站在原地。 我再也没回过自己的房间,每天都睡在爸爸书房的沙发上,看着空着的桌后,我对他说“晚安”,早上醒来也同样打招呼。 我被退学了,我没再出过门,一天只吃一顿饭,除此之外的时间都呆在书房里。书本蒙了尘,我望着天花板,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身体会自动睡去,我会做梦,梦见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哪怕我等的时间再长,他也会回来。醒来后,却与睡前并无区别,因而我甚至讨厌起了白天。 门响时我在做梦,大脑快要醒来,期盼的事一旦来临,人们反而不敢相信,因此我听到脚步声后,愣了一瞬才翻身而气,朝门口看去,叫道:“爸——” 来人罩在帽子与围巾中,做着适合野外活动的打扮。同我与他初次见面时一样,金·富力士朝我走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附身看着我。 “我还以为是幽灵,”他抢了我的台词,“你怎么搞成这样?呜哇,一股臭味,比我还臭欸。” 他拖着我去了浴室,我差点儿溺死在浴缸里,又被他抱了出来。在他要给我穿衣服时我终于清醒过来,下意识朝他挥去巴掌,金抓住了我的手腕,朝我笑了笑:“不错。” 他做了饭,盯着我吃进去,我太久没正经吃过东西,吃了一碗吐了一半,之后又被带到医院,一个月的时间,都是他在照顾着我。要回归正常生活很难,我的身心都在抗拒。 金非要我睡在我自己的房间里,而且还故意不让我去爸爸的书房,不给我任何进去的机会。那日我在深夜醒来,实在无法忍受,走了进去,里面完全变了样。 在摊得到处都是的书中,坐着金·富力士,他的脑袋后仰看着我:“睡不着吗?” “你在做什么!”我朝他吼道:“这是爸爸的书房!” “他不在。”他说:“而且就算在,他也会允许我这么做。” 我气坏了,那是爸爸去世后我头一天哭出来,哇哇大哭,哭得要全世界都要听到。好像在这天,我才意识到他真的不在了,也不会再回来。 金和我一起去了爸爸的墓地,他穿着西装的样子叫人看着别扭,我没说话只看着我,他意识到,拉了拉领带:“要你管。” 他看上去就和我差不多大年纪,我放下爸爸说妈妈最爱的蝴蝶兰,抱着墓碑,真正和他做了告别。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金站在后方,问我。 “雇佣我做你的助手吧。”我说。 “哈?” 我站起身,看向他:“助手。” “不要,你还在上学吧。” “我被开除了。” “哈?为什么?” “不然我为什么一直都没去上课。” “……” “不会吧,我以为你知道。” “我又没上过学,怎么知道这些!开除总有通知书吧,在哪里?” “被扔掉了,在校长办公室外的垃圾桶里。” “我说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