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陌生的床,很软很软。 她下意识望了一眼地板,原来自己睡了是多个小时的地板,怪不得身上发疼,但她随即又为这没来由的想法嗤笑一笑。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思绪飘到了那年的里斯本,忘了这是多少次重新审视,几百或者几千,总之隔三差五过一遍,成了习惯。 有位心理学家说,当一个人陷入无以复加的困境时,往往会在脑海中描绘出白日梦景象以逃避严酷现实的摧残,长安正是属于这一种。 作为正向和夜兔一样的吃货迈进的道路上,长安想起的不是里斯本还没品尝过的葡萄牙式的海鲜和蛋挞,而是她去里斯本的时间刚好掐在气温飙升至40℃的第一天,顶着大太阳玩了半天,她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穿着碎花裙的女人手推车里伸着双臂要他人抱起的婴儿。 女人弯腰和那婴儿说着什么,几缕松松的头发垂下来,低眉顺眼地十分温柔的样子。她身旁的男人搂过她的腰,下巴靠在她头上吻了吻女人的乌发,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儿男人弯下身抱起车里的婴儿,得到的是女人的嗔怪表情。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过右边的脸颊,带着股胶着,似乎并不愿意就此离开,迎接成为空气中小小的水雾的命运。 绿灯了,黑色的轿车如水面的浮木向前驶去,接着轰然一声,眼前世界黑白颠倒, 长安知道肯定是车祸了。司机与她之间相互联系的小小窗口上的玻璃碎成了渣渣,车子被甩出去很远,长安稳不住自己的身体脑袋在车里到处碰撞,被大块碎掉的车窗玻璃扎开了一个血的出口。 她至始至终没有闭上眼睛,虽然身处险境,脑海中却一直回放着刚才看到的场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家”这个单字词语是她最遥不可及。 “……你还能挽回吗?”她默问。 眼睛终于被血浸染上鲜红之色,接着感到潮湿的空气,蜷成一团的身体松开,手脚沉重,和着头顶上传来的怒骂打斗声心中也燃起无法遏止的激烈音乐。 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拼命撞开几层锁加固的铁门,夺下见到的第一个人手中的长刀就从地牢冲到外界,甚至没注意到那人头上的独角。 长安之所以遵从这具身体的行动,说来简单,她从“乌发碧眼”的记忆捕捉到与过去内心所能想到的孤独与绝望符合的一切。她要看看用这女孩的到底能为之做到什么地步,为了捕捉太阳。 宇宙中没有太阳的东升西落没有白天黑夜,有的只是浩瀚无际的黑暗。有些人在宇宙呆久了会被染黑,有些人则能抓住点点繁星秉持自己的理念一步步走下去。 她落入被染黑的身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抓住光。 躺下没到十五分钟,口渴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又在这张舒适过头的床上滚了两下后站起身拉开门。比她矮了一个头的橘发少年此刻抬起头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纯净的蓝色眼睛在长安看来透露出丝丝狡黠。 “你房间?”看着不像,长安沉着面容问了一句。 “昨晚睡喝醉酒靠在走廊上要我拉她回房间的?”小鬼也敛去笑容说:“你欠我一个人情,想要怎么还?” 长安稍愣,与小鬼平视,眼神柔和地直视着神威,她忽然粲然一笑抬手在少年头上使劲儿地揉了揉。 这方法屡试不爽,骗过四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小鬼,现在神威也成为了其中一个。不过他反应快,一脚就踹了过去,长安也闪身出了房间瞬间跑得没影儿了。 她可不傻,和神威在同一飞船上生活三年,很少说话也几乎天天打照面,这小鬼不是那么好惹,但自己偏是谁都惹得起。 但就是由于跑得快,长安失去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看到神威脸红的机会。 吃晚饭的时候神威准时到了,看到长安端坐在那里小口吃着海鲜,决定总有一天要把长安当白米饭一样吃了。他昨晚肚子饿了去厨房偷吃东西时,看到阿伏兔把长安从走廊上扛进房间,就自个儿出来了。 不知为何,船上的人都对这非夜兔族的女孩格外宠溺,神威也多少能理解。 这三年习于凤仙他和这名义上的师姐天天见面,但没说到五十句话。长安的的确确是美人胚子,她皮肤白皙,有伞,可饭量太小,不像夜兔族。 练习武斗到黄昏,他又想起这事儿,推开阿伏兔房间的门,就撞到了她。 长安那一笑,令他想起母亲——虽然神威不会承认——自己对抛弃病中的母亲的愧疚占据了心中那么一点儿位置,但让他回忆起这一点的长安更加可恶。 神威在餐桌上坐下,笑容可掬,他立下短期目标:把师姐吃干抹净。 长安就算心眼多到可以飘到太空去。也绝没想到神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在她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