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喻云征与耿飒也上了急救车,就守在杨业博士身侧。他戴上氧气面罩后,呼吸变得均匀一些,胸部起伏也不像刚才那般激烈,这让他们都舒了一口气。 “您说得对……我是该休息了……” 杨业时断时续的话语透过氧气面罩徐徐传来。 “二十年…… “从第一起……植物人症以来,我便……参与研究,至今已有……二十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我生命的一半……都奉献在这个研究里了……” 耿飒为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听他继续说道: “可我这二十年……研究了什么,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心酸混杂着愧疚溢满他的面庞,耿飒立刻提醒道: “杨业博士,先不要想这些,您的情绪不能太过激动。” 可杨业根本就听不进去,他咬了咬牙,拼命抑制着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 “对于我……选择的这条路,一开始……我是坚定的,但后来……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走错了…… “可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这条路已经走得……太长太久了,当你发现自己错了……想转身回去……你看到……在你身后有那么多……追随你的人…… “怎么办……我不敢说我走错了……追随者会问……那应该向哪里走呢…… “你环顾四周……没有路啊……只有眼前这一条……怎么办……只能继续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我……不知该如何抉择……或许现在……上天正是在惩罚我的愚蠢吧…… “不解和谩骂……嘲讽与污蔑……利用和压榨……这都是……对我的报应吧……” 他干笑着: “人们永远……不会感谢一名错误的探路者…… “走错……就是探路者的原罪……” 耿飒也跟着心酸起来,但她更看不得氧气面罩下杨业博士那憔悴的没有生机的模样。 “别说了,杨业博士,休息吧。”她再次急切地请求道。 颤抖的呜咽又一次滚出他的喉咙,那握紧着喻云征的手臂上,可怖的青筋若隐若现。 他冲耿飒微微笑了笑,“您说得对……该休息了……不仅是我,在病毒论这条路上奔忙的人……都该休息了……”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喃喃念着: “这样……我就做对了一件事吧……” *** 急救车开到特事处病院,杨业博士被立刻送往急救,喻云征吩咐病院,关于杨业的病情,最好最贵的设备都尽管用,一定不能出岔子。 离开病院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回去吩咐道:“杨业博士身边要有护士24小时看守,不能让他随便离开病房,有什么情况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这是军令。” 特事处病院的医生都是军医,收到命令后立刻做了保证,喻云征这才放下心来,让耿飒联系车管室。 耿飒给车管室打完电话后,看到喻云征独自一人站在花坛边一棵寂寞的老松下,月光下,他一动不动,如同另一棵挺拔的苍翠松树,一身军绿色的制服与身后的树影交叠在一起,黑色的皮质军靴就如同连在那树根上一样。 他静止了,像一棵树一样静止了。 耿飒知道,听到军部的这些事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这就像别人骂你父亲是小偷,你一想,家里那保险柜的钱还真说不清楚是哪儿来的。 那种憋闷、那种郁结、那种羞辱只能默默咽在心中,甚至连发泄、责备、怨恨的资格都没有。 耿飒轻抬脚步走了过去,来到喻云征的身前,现在她与他的影子,与老松的根,都连在一起。 “处长,去食堂吗?” 现在已快到晚上八点,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胃里空空得有些难受。 喻云征只看了耿飒一眼,没有说话。 耿飒扬起一个欣快的嘴角,“等会儿车来了,我带您去,我听说前不久食堂高价进了一批肉。” 她笑嘻嘻的,“不是火腿、不是素肉、不是人造肉,是猪肉,处长!” 她说这些是想让喻云征心情好一些,但显然没有达到效果。喻云征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将头撇向了另外一边,似乎不忍看到自己的情报科长竟然满脑子只有肉。 耿飒感觉自己被莫名鄙视了,也不再多言,默默站在一侧,等着车管室送车。 不多时,车子来了,耿飒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却被喻云征抢先一步拦住,“我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