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为何不扔,留了半年?这壶口染着异样的黑,他若真爱喝酒,怎会察觉不到异样,喝个干净,不留一滴? 除非下毒之人,是他自己。 他从半年前,就想过饮鸩自尽。 “阿忍,这是程府丫鬟给你的银子,有…一百九十九两。”老窟脸上闪过心虚,把药包往身后藏了藏。 程长弦木然然应一声,接过老窟递来的碎票:“你……” 老窟脖间僵硬,抱紧手中的药包。 “你上回说女儿病了,发烧不止。”程长弦哽哽,只留下一百两大票,心不在焉把剩下的碎票囫囵塞进他手中:“给她看看大夫,买些药。” 老窟眸孔一滞。 “不够吗?”程长弦看向他。 “够够够。”老窟震着手,弯身接过那些碎票,酸楚的眼眶含着热泪,又怕流下来,拿出糙的手背挡着:“对不起,阿忍,对不起。” “对不起何事?”程长弦自然莫名。 “我…”老窟仿佛有什么话咽回嘴里:“你去衙门告状,我没能拦你,害你挨打。” 程长弦无奈,宽慰他:“与你无关。” 老窟摇头,起身:“两年前你受不了陈头家欺负,去衙门告状,被打的三日起不来床,我以为你不会再去了。若这次我及时出手阻拦,你或许可少挨一顿打。”他对程长弦鞠一躬,寂寥的背影缓缓离开。 程长弦愁闷,闷的口中发苦。 过道中,戏子客人围在栏杆嬉闹。楼下有人唱戏,唱醉生梦死,风花雪月。 他拿着卖契和一百两白银,穿过春语花言的玩闹人群,冲进陈市泽的房间。 陈市泽两条腿搭在桌上,看见阿忍先一惊,将手中数了一半的银票塞回盒中。 盒子塞的太满,他又压了压才关上,盒上,印着一朵乌色的茉莉花图样。 “你要造反?进我房间敢不敲门?”他劈头盖脸,先是一顿声斥。 程长弦面无表情,把买契拍在他面前。 “我要赎身。” 陈市泽挑挑下巴:“可以,钱呢?” 程长弦又拍一张百两银票,郑重其事:“卖身时,境月楼给我十两。提前十年解契,我该给一百。” 陈市泽蔑视那张银票,而后笑出声来:“一百两?” 程长弦沉沉看他。 陈市泽掏出把小钥匙,打开桌旁的柜锁,在里倒腾一阵,悠哉抽一张纸:“我怎么瞧着是二十万两?约期也不是二十年,是五十年,算一算,你得扔下八千万两才能走啊。” 程长弦正诧异,陈市泽已绕过桌子,倏然掐住他后脖,狠狠按下:“你看,白纸黑字,二十万两。” 程长弦睁大的眸孔对准买契上可怖的数字,数字旁有阿忍的手印,手印旁,有户部的官章。 这一份,才是朝廷认证过的,纸质比他手里的更新。 他的牙间颤抖着,不可置信,忘了挣扎:“我怎么会签这样的东西?” 阿忍为何签这样的东西?难道他不知这样一份如虎如狼的契约意味着什么? 暗戾的声音悄然靠近,耳畔处,陈市泽阴森森笑着:“阿忍,天真从来是一种顽疾,你得治。” 他抓着程长弦的头,一遍遍往那买契上磕,磕的是他侧发,生怕在他脸上留下半丝损伤。 程长弦双目无神,依稀闻见手印上零散的血腥味。 阿忍或许知道。 只是他们有很多方法,让他别无选择。 这夜,他被架回寝房时,打手壮汉们一脸不耐烦。 “阿忍,你这两天可是太清闲了?总去找打做什么。” “是啊,俺们打手也有自己的生活,你若实在没事做要不歇会儿呢?” 程长弦虚弱关上门,将他们挡在外头。 他躺上床,侧头被枕头硌得生疼,干脆把枕头撇开,扔到一旁。 这一扔,扔出不对劲来。 他似乎听见枕中有摇晃,于是在枕面上敲敲,敲出夹层的声音。 这里面是空心。 程长弦谨慎放下床帐,将枕巾撕开,果然,内里藏着个盒子。 盒子中有许多碎银子和小首饰,也压着几张皱巴巴的银票。 看来阿忍偷偷攒着积蓄,这钱估计攒的并不轻松。 程长弦的指尖停在一封埋于碎银里的信上。 老窟说过,楼回怜的回信阿忍从来看完就烧掉,怕万一不小心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