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用呢?”金明清道:“圣祖爷爷很忙的呀,每天批那么多奏折,他真的有空仔细写一本书吗?或许是文官代笔。” “书里写了什么不要紧,但他不背就是不听话。” “听话的人未必有意思,你看那个皋州西凉的通译。” 祝若明眉毛拧了起来。 金明清只好不说话了。 短暂沉默之后,祝若明开口:“咱们驻守延绥,不是进宫做妃,不能养养花,逗逗鸟,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金明清点点头。心里想:宫里女人就很好么?进京祭祖时,见先帝后妃,一个个阴气森森的,嘴巴抿得死紧,像去了嚼子的马,看起来一点也不快活。 金明清独自走到西苑,所过处一片哗啦哗啦声,王子纷纷从怀里拿出《大诰》,大声诵读起来,一时人声嘈杂。 好几个王子不认识汉字,把书拿倒了。 忽见西北角一株老树,树荫凉绿,浓叶中垂下两条纤细笔直的小腿,脚上皮靴老旧,泥点斑驳。 金明清走到树下,还是没有《大诰》诵读声,就知道是忽兰。 “你在树上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忽兰坐在枝上,背靠树干,反手后枕,“你那圣祖爷爷不许胡人上树?” 一个王子跑过来,手指忽兰,气咻咻道:“你敢不敬圣祖爷爷!”他胡乱挥舞那颠倒的《大诰》:“看郡主娘娘不把你剁趾!挖膝!砍头!” 他乱七八糟说了一堆《大诰》里的刑法,听得金明清直皱眉头。忽兰蹭地跳下地,一把揪住他衣领。 契丹王子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笑嘻嘻地挤进来,脸朝金明清,胳膊却一直推搡着忽兰,“郡主娘娘又来找忽兰了——” 忽兰道:“别胡说。”别开眼,嘴角却一直弯着,手也松开了。 契丹王子抬脚赶人:“郡主娘娘是看人打架的吗?去!去!”又朝金明清点头哈腰,“我也去啦,郡主娘娘。” 只剩了忽兰与金明清。 忽兰翻掌看了看骨节,发现红通通一大片胭脂。忽兰皱皱眉,举手从枝头揪下一把树叶,狠狠搓去那团胭脂。 忽兰道:“一定是瓦舍里的。” “他去的是官瓦舍吧?” “怎么了?” 金明清不吭声了。官瓦舍里都是罪臣妻女,况且甘肃又是重罪流放之地。 所以,甘肃官瓦舍里,真可谓诰命小姐遍地走,王孙郡主如水流。 金明清道:“哦,瓦舍里女人靠陪男人睡觉换饭吃,有什么稀奇?我皇祖母也是这样的呀,被抢了生意,还给同行使绊子呢。” 这话说得,忽兰都是一愣。 过了好一会,忽兰干巴巴笑了一声,“可能我的汉话还不够好。” 第一次看到忽兰吃瘪,金明清很高兴,可是忽兰道:“你不该说这种话。” “什么话?” “汉人皇帝和他老婆的坏话。” “你不经常说吗?” “但我注意那个界线。而且我是西凉人。对不对?你就不行。你是···”忽兰面容僵硬,胃疼似的从牙缝里挤出:“郡主娘娘。” 这话可真像祝若明说的。金明清更加不高兴,“我明天就要去延绥了,你还不说两句好听的?” 忽兰一愣,随即漫不经心道:“明天啊。”他拍了拍衣摆,摸出把匕首,两手相互抛来抛去,乱玩了一阵,猛地从半空抓住,又转过脸看她,“明天就走吗?” 延绥本就是重地,肃王这几天跟东南诸王要粮,粮一到,金祝二人当然要去延绥。 忽兰握住匕柄,用拇指推开皮鞘,露出一截黑漆漆刀身,金明清站旁边,只觉一股酸凉铁气扑面而来,面皮为之一冰。 “这刀真好。” “是吗?” 忽兰挑挑眉,还想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但显然失败了,他抽出匕首,在指间拨转那把匕首,转得刀光淩凌,风声呼呼。 匕首越转越快,几乎连成一圈圆光,连忽兰的手都看不到了。 “这刀是从哪儿来的?” 刀光顿止,“蹭”地一声,忽兰将匕首收回鞘中。阴沉沉道:“我偷的。” 胡人鼻长通眉,忽兰脸颊又特别瘦,一沉下脸,就特别像鹰。 金明清道:“你这样特丑。” 忽兰面皮剧烈起伏了一下,似乎要笑,又拿不定主意。他嘴巴抽动几下,终于猛地别开脸,对反方向大声道:“我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