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转头,杜行已不见了,连带他的那头黑豹,除了她身边泥地里留下尚浅的脚印与大猫梅花状的掌印,他们消失得迅疾,像从未出现在这里一般。 还好,她送了口气。万一让郑懋看见,又要出事端。 看到这人,荆燕下意识地挡在刚搭好的大棚前面,这是她往后糊口的基本,她生怕这个疯子一个不快,就对自己的农场下手。 她面上虽不露声色,但眼神中仍难掩紧张。 这人精于心计,做派阴毒,自己与他交锋几番能有来有回,多少有运气的成分在,实在不容轻忽。 她本预备好防守郑懋接下来的进攻,可没曾想,郑懋笑眯眯的一开口,却是从未有过的好声好气: “郑某一介武夫,农艺不精,还请二娘子赐教一番。” 然而,这样的开场,让荆燕讶异之时,更加重了一丝不安。 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为捕捉她这只猎物精心布下连环陷阱,却反被猎物挫败,他真的能以平常心对待她,接受这样的失败吗? 绝不可能。 但猜不透他的目的,就失了先手。她必须想法子从言语中勾出他的意图,才能有的放矢。 “总旗过誉了,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倒是何事,能劳动总旗上山来?” 郑懋不接她的话,嘴角带笑,眼中微露贪意,往她的拖拉机上不住地瞟: “荆二娘子的农艺怎会不值一提?这会种田的名声,安平城里都已传开了,人人称奇,娘子不必自谦。” 郑懋来得悄无声息,又不知道他怎么摸准的地方,她实在来不及把拖拉机收回机库中,索性也不遮掩了,光明正大放任他看,他看也不会怎样,横竖让他用,又用不了。 不过,他话语里透露的信息引起了她的警觉。 出名? 她为什么出名? 因为叔父盗粮那次,她只用了三天就还上了所有欠粮,还预见到淋尖踢斛必有的损耗,给每户人家多备了一石吗? 荆燕暗自摇头,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家的名声没有在安平被叔父彻底败坏就不错了,她可没指望能坏事转好,名声大噪。 不对,她一瞬间回想到,郑懋提起的是种田的名声,让人口口相传还能称奇的,只能是她的农机。 可是前后见过的外人,算来算去,也就卜大夫、杨寡妇与黄总旗家的人。 卜大夫向来不喜言辞,平日大多在金县,没理由在安平城中嚼这个口舌,至于杨寡妇与黄娘子,她皆吩咐过,见过此物也暂不可外传,要待到时机合适,她再告知。 究竟是谁,不经她同意,让消息吹到了郑懋的耳朵里,现下还未可知。 但郑懋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他不再顾左右而言他,贪婪的眼睛死盯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可惜娘子这样便利的器具,只能用在山上的荒地里,岂不可惜?” 荆燕心里警铃大作,恨恨在心中啐了一口,她被迫上山垦荒,难道不是他假手于人逼的吗? 再说可惜什么,避开上了山,与他这样贪官污吏少打交道,她的日子不知逍遥快活了多少。 “这就不用总旗操心了。”她凉凉一笑,不与他多争执,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荆二娘子,”郑懋这一次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耐心,“娘子既然都买了油纸,得了种子,预备大干一场,那怎么会不知道,相比其他,土地于农耕而言才是基本呢?” 他果然派人盯过她的梢!她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我手中正有城西郊的肥田五十亩,若荆二娘子中意,我不妨拿来作为见面礼,”郑懋的话语越说越客气,可贪心也越发暴露,“不过五十亩田,与娘子冰释前嫌才是最紧要的。” 安平城中的人谁不知道,息龙山上的溪水一路蜿蜒,自西入城,而城西的田紧挨水源,是最方便引灌的好地,所以城西郊的田地大多是城中富户所拥。 连田都要分出三六九等,何况分到田的人呢?穷军户的人家们只能望而兴叹,紧守自己贫瘠的一亩三分地。 这样的好处,放在像荆燕这样的底层谪戍军户面前,确实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荆燕撇开眼,一时没有回应,郑懋只当她沉思是已经动心,便又趁热打铁再加了条件: “这田是我自己所有,我就不管二娘子要多少租子了,八成的收成俱归你,只要将你的这些宝贝,闲时借与我同用,这样的诚意娘子可中意?” 他自当心中有十分把握,觉得像她这样生计糊口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