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沈氏一改先前的伤感，此时笑吟吟的，神情柔婉。

她说话时调子温软，慢条斯理，却不容人拒绝：“敬国公正月底来信说你大概暮春时节才能赶到，我原本以为四月之前是回不来的。京城春日各家都要设宴，你两位阿姐总是结伴过去，今年也是如此。”

“哪知我昨晚收到了侍卫捎来的口信，得知你可以赶在赏花宴之前进京，当真是喜出望外。故而连夜将你的名字也报上去了。”

明愿听完沈氏这一番话，真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如果能回到刚出发的时候，她一定乖乖坐马车来京城。

这样就可以避开所有的春宴了。

她怎么就忘了，她阿娘最热衷于这些赏花宴、游园宴、吟诗会之类的高雅集会。

明愿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被迫跟着沈氏四处走动。偏偏她坐不住，每回待在衣香鬓影吟诗作画的会上，就会想尽办法偷偷溜出去找别的孩子玩。

明愿内心抗拒去这场所谓的赏花宴，面上却不愿表现出来。毕竟多年未见，若是上来就推掉母亲煞费苦心送给她的惊喜，多少有些伤害母女俩间的感情。

更何况她与沈氏已有七八年不曾相见，彼此的生疏感还没完全消退，明愿不想忤逆母亲，只能乖乖点了点头，抿着唇没说话。

沈氏见明愿点头应下，顿时弯起眼角，絮絮地面向几个姑娘嘱咐起来：“明日一早，你就同飒儿和瑟儿结伴去。姐妹间切记要相互照应，切勿做出行为不端之事，折损敬国公府名声。”

“愿儿初来乍到，不惹事端就是。飒儿和瑟儿，自然要行事稳重，举止端庄雅正。攀谈时要谨慎，万不可落人口舌。展示才艺，也要出众出挑又不可张扬，免得惹出嫉恨。你们也到了择婿的年纪，多在京城走动走动，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氏训话时神情严肃庄重，饶是平日里最骄横的明瑟也不敢造次，几个姑娘点头应下，沈氏就让她们几个回房去。

一出门，明瑟乖巧的表情顿时收了个一干二净，气得直跳脚：“明愿！你凭什么去明日的赏花宴！”

明愿也不是能隐忍的性子，当即反驳回去：“你可以去，我就去不得？又不是我去了你就不能去，你急什么？”

“别吵别吵。”明飒夹在两个妹妹中间，只觉得耳朵被吵得发疼，只能露出无奈的神色，“你们多少消停一会儿。二妹，你也好多年没见愿愿了，愿愿也是，你们难道不想念对方吗？”

“谁会想念她啊！明日的赏花宴可是皇后娘娘举办的，多重要呀！阿姐，你看明愿才刚来京城，一路颠簸，是不是该在府上歇两天？”

明飒摇摇头：“愿愿去赏花宴也累不着。”

“……”

见委婉的没用，明瑟干脆挑明了说：“依我看，赏花宴就不应该让她去打岔！明愿在塞外野惯了，万一明日跟人打起来，或是失手打碎了什么珍奇物件儿，还不得是咱们敬国公府丢人？”

“愿愿懂规矩的，你别这么说她。”明飒蹙眉。

“阿姐，连你也维护她！”明瑟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一跺脚，“你们都偏袒她！她懂什么规矩，我也是她姐姐，明愿从进门到现在，喊过我一声吗？她在边关，只恐怕连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些都没学过吧！跟着她去赏花宴，你能受得了，我还嫌丢人呢！”

“明瑟！不想参加的话，你明日就不必去了。你若是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告诉母亲，少在这里跟愿愿取闹！”明飒难得露出严厉的神色，语气冷静，目光直视着明瑟。

明瑟一时也愣住了，待她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庭院跑去，明愿站在明飒身边，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愿愿，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明飒难得这么生气，她深呼吸两次，才压下怨怒，牵起明愿的手，“走，阿姐带你回去。明瑟她心直口快脾气暴，平日别人说什么她都要回嘴。仗着自己的身份，她连母亲都敢顶撞反驳。要说没规矩，我看她才是最没规矩的。”

“阿姐，我不生气。”明愿声音有些低，“我回来又不是为了参加什么赏花宴，堂姐说的也有她的道理。更何况，我本来也不属于京城。”

明飒握着自己阿妹纤细的手指，有几分愁绪，不知从何处升了起来。

“愿愿，你真是长大了。换做小时候，你肯定要扑上去跟二妹打架，阿姐拉都拉不住你。”

“我如今也不是小姑娘了，京城也不是打架的地方。”明愿小声道，“谢谢阿姐。”

明飒看着她垂头的模样，没来由的心疼了一下。父亲的来信说过，明愿是沙州城过得很好，若不是那场婚事……

她张了张口，但随即想起沈氏连番的警告，无奈地抿紧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