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心绪不平,待到天光乍亮,云浅便起身拽了床头的金铃铛,然后就像蔫了的花儿似的,恹恹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晨起当值的秋绥和冬禧一进屋,看见她这副模样,都有些意外。 “夫人?”秋绥柔声轻唤,见云浅不搭话,便又道,“这会儿时辰尚早,夫人再睡一会儿也是使得的。” 云浅摇摇头,搭着秋绥的手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嘟嘟囔囔地道:“睡不着呀。”说完,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都入秋了,夜里还电闪雷鸣的。” 秋绥诧异道:“昨儿夜里有打雷吗?可是外面地上干得很,没落雨啊。” 云浅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还举起双手各伸出三根手指,“足足打了六回闪呢。”顿了顿,语气稍弱地又补充道,“雷好像是没打。” “……”连次数都记得一清二楚,敢情是一宿都没睡吗? 秋绥看着镜子里云浅眼下的青色,不由默了默。 世子宁可歇在冷清的书房也不在新房里睡,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只怕心里难受,这才夜里失了眠吧。 “夫人夜里没睡好?”秋绥手上绕环结髻的动作不停,试探着问了一句。 “睡不着呀。”云浅的声音有点儿闷闷的。 “可是因为世子的缘故?” “……嗯。”为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猜测,就把自己折腾得这么丑,要是瞻哥哥知道了,肯定得骂自己蠢笨了。 秋绥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又是郁闷又是懊恼的表情,只继续道:“其实,世子歇在书房已经十多日 了。因为大婚,世子不用去大理寺应卯当值,可每日都有人专门送了公文过来,有厚厚的一摞呢。这两日世子白日里忙碌,少不得晚上得辛苦些了。” “大理寺这么多活的吗,怎么都要他做呀?”声音温软依旧,语气里却平添了些不满。 只这不满显然是冲着给武成王世子爷派活干的人去的。 秋绥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旋即笑着继续道,“世子还帮着端王殿下查案呢。” 端王……云浅眨了眨眼睛,隐约记得好像是执管三法司,统辖着大理寺、刑部与督察院的,能让端王殿下亲自出面,还拉上大理寺的人一块儿侦查的案子恐怕都牵涉重大。云浅自认来到鄢都三月有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里发生了什么大案呐。 云浅心里好奇,便向秋绥打听起来,秋绥却摇摇头,“这……奴婢确是不知。” 云浅有点儿失望,撑起来的精气神一下子又溜得一干二净,秋绥见状,不免后悔自己引了话茬又说不清楚,白惹得主子败了兴致。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倒是打从进屋来就只管安静挑囊熏香的冬禧开了口,“若说起近来教三法司焦头烂额的案子,奴婢倒是略知一二。” 话音刚落,冬禧便觉两道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也没抬头,依旧提着香球熏着锦被,边忙活着,边说道,“据说是和半年前名满京城的福戏班有关,牵涉着人命官司,好像还是朝中一位权贵。”说了一句,她忙住了口,直起身看向一脸期待后续的云浅,嘴角隐隐抽动了下,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夫人,新婚之喜,说这些不吉利。” 这会儿秋绥已经帮云浅梳好了发髻,正从妆匣里挑钗环呢,原本端坐在妆台前的人儿突然就站起了身,提着裙子跑到了冬禧那儿去了。 云浅跟在冬禧的身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福戏班,我竟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听着像是唱戏的梨园班子,可好端端的唱戏的,怎么又会牵扯命案呢?好冬禧,你就给我讲讲呗?” 冬禧此时仍然绷着一张素日便冷淡的脸,但心里却后悔得紧。 自己今日怎么就这么多嘴呢。 最后,到底架不住云浅的纠缠,冬禧才松了口,把从自家兄长那儿听来的消息说给云浅听。不过,冬禧的兄长仅仅是三法司中的一个小差役,所知所晓实在有限得很,因此,冬禧亦只能囫囵说个大概。 福戏班原是从南方来的一个戏班子,专演些南方小戏,缠绵悱恻、婉转动听,于鄢都达贵而言,属实新鲜。所以这福戏班入驻云来酒楼没多久,就声名鹊起,引得权贵富绅流连酒楼,一掷千金只求戏班加场。“不过福戏班有自己的规矩,只挑每月逢五、逢七的日子鸣锣开唱,拢共算下来一月也就演个五六场。可据说福戏班每月的收入得有这个数。”冬禧伸出一只手掌,正反翻辙,波澜不惊的语调里终于添了几分唏嘘,“五百两白银打底,还有说翻一番的。” 云浅闻言,一双杏眼立时瞪得圆溜,眸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有惊异,有怀疑,更有隐隐的兴奋。 冬禧不由沉默了一瞬,继而轻轻地咳了声,不等她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