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烟火散去后,虞秋烟便要回府了。 甫一行至市坊附近,便闻见深巷酒肆中涌动的阵阵酒香。 路边醉汉从深巷中迈着醉步打街侧行过。 章启伸出掌将虞秋烟拉开,侧身而立,挡住路边人的视线。 从宫宴醉酒之初,虞秋烟本还苦于无容面对肃王。 她做的那么多不合仪矩之事,他会如何想她? 虞秋烟摇摇头,所幸她也戴了面具。 尽管她面上的面具只遮住了小半。但仗着面具在,虞秋烟的胆子不由大了起来。 看着路边的醉汉,虞秋烟转身问道:“公子可喝醉过?” 章启眸中神色微沉,半晌轻声道:“不曾。虞姑娘呢?” “我……薄酒微醺。” 为了增加说服力,虞秋烟双手叠握,置与腰间,露出一副甚为端庄贤淑的仪态。 “那虞姑娘如何看醉酒之人言行?” 不妨他竟主动问出了虞秋烟心中所想。 虞秋烟立即道,“酒解千愁,醉酒之后无惧无忧,难免行言无状,许会……冒犯人,被冒犯之人不应放在心上。” “这样,那微醺之人呢?”章启深深看着她。 那视线如有实质,虞秋烟一下子落于下风,不觉微微低着脑袋:“微醺之人自然也是一样的,若是做了不好的事,清醒的人都要担待些……” “那虞姑娘呢?虞姑娘醉酒后会发酒疯胡言乱语么?”他嗓音醇厚,步步紧逼。 一身墨色身影站在月色下,负手而立,周身气势慑人,肩膀之上都隐在深巷阴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怎么会发酒疯?”她本能反驳,说完觉得不对劲。 虞秋烟隐约觉得她好似挖了一个坑,现在自己已然一步踏进了坑中。 她转头强撑着道:“我,我又没有喝醉过。” 那隐在阴影中的人仿似卸了口气,轻声笑了笑,双肩微微颤动,最后又道:“那虞姑娘今日可喝酒了?” “什么?我今日又没有喝酒。” “这么说,虞姑娘不管喝没喝酒,喝没喝醉,都不会是胡言乱语之人咯。” 虞秋烟恍然有种自己是那被审问的犯人的错觉,这一环扣一环…… 这人居然还笑她。虞秋烟面上微微发热,有些着恼。 她兀自往前走着,章启在身后远远跟着。 待行至市坊大街附近找见了虞府的马车,虞秋烟便要与章启告别。 “今日多谢公子一路护送,我府上的马车到了,要回府了……” 她从梁府出门前便着人传信给了赶车的寻风,让他晚间至丰乐楼接她回府。 只是市坊肃清,丰乐楼附近如今寥无人烟,她寻了好一会才在大街尽头望见自家的马车。 才说到一半,虞秋烟远远听见一道朗声叫唤:“阿烟!” ——是宋成毓。 他竟然坐在车头…… 自虞秋烟刚重生回来,为宋成毓备了份大礼之后,宋成毓的官途走得可没有前世那么顺了,如今更是因着盛家的缘故,焦头烂额。 便是整个新年,她也不过见了他数面,许是她不假辞色的模样实在无趣,宋成毓从先前隔三差五的递信,到如今便是连信件都少有往来。 倒是叫虞秋烟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怎么偏偏今日就遇见了。 虞秋烟缩了手,庆幸面上的玉兔面尚未摘下,她立即扭头看了一眼章启。 他一身长衫清肃,身形未动。视线落在她身上,那模样,莫名让她有些心虚。 不知道现在拉着人走,还来不来得及。 她苦笑,难道真要拉着章启私奔么…… 虞秋烟将手伸向章启墨色长衫的腕间,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宋成毓撑着横栏跳下了马车,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宋成毓边走边朗声道:“早听闻梁大小姐喜欢扮男装,竟没想到扮得如此像,上次宫宴尚未细细瞧过,可是脚下暗藏玄机?说起来,我这几年在外,倒是常听阿烟说起你,实在想不到当初那个常来太傅府的小姑娘,如今的身形竟比我们家阿烟高出这么多了。” “就是不知道梁大小姐这个模样,太子殿下可知道?” 他冷着眼直直看向章启,一眨不眨,离得愈近,宋成毓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这话虽未讲完,但言语之中却已饱含不满与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