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下来,裴寂早就习惯了这个甜腻刺耳的称呼,还有她这张丑陋的阴阳脸,听她问了,真就抱臂歪头思考了一会儿自己今晚该吃什么夜宵。 在她样样贴心周全的照顾下,裴寂便如一头在森林里无忧无虑的活泼小鹿,每日不是吃就是玩,有时甚至生了一种一直这样下去也还不错的错觉。 当然,他马上会迅速清醒过来,然后转头就在心里痛骂自己的怠惰与放松,紧接着把全部的错都一股脑推到了她的身上。 怪她想麻痹他,诱惑他,故意把他养成一个不能离开她的无能废物,其心不正,罪可当诛。 可惜往往他心里骂不了两句,刚暗自警告自己不能继续被她用小恩小惠迷惑,转头看见她拿出一只新编的讨巧小玩意时,他立刻把警戒与自持都丢去了哇爪国,欢欣鼓舞的接过来继续鼓捣。 他的喜好厌恶,所思所想真的是太容易懂了。 一说到吃他总是思考的格外专心,鬓边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搭落在他的胸前,衣下依稀可见雪色般的细腻肌肤和一截深长的锁骨。 正好有一缕碎发顺着裴寂的鬓边落进了修长的脖颈里,许是觉得有点痒,专心思考的裴寂随便挠了两下,但碎发还是没有拿出来。 见状,她体贴的抬手把那一缕碎发从他的脖子里捻出来,再细致的撩在他的耳后,宛如情人间最自然的亲昵举动。 她帮他理发的举动纯粹只是顺手,并没有趁机占他便宜的意思,因此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料裴寂猛地后退半步,伸手紧紧的捂住她无意摸过的耳朵,手指缝隙里依稀窥见点点殷红。 下一刻,裴寂抬起头来,眼色羞恼的狠狠瞪着面前一脸无辜的京娘。 京娘不知道,男子的耳尖一向比较敏感,尤其是裴寂,轻轻一碰就会红透的滴血。 耳尖几乎算是他的一处逆鳞,他便颇为不喜旁人碰触,一碰就又要骂又要打,任何人都制不住他。 发了两次火后,伺候他的奴才婢女们给他梳头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一不小心就惹他发火打骂。 可这里不是他说一不二的城主府,京娘也不是任由他打骂的下人,他作威作福也没人会畏惧他,再多不快也只能强忍下来。 京娘瞧他神色不对,尚未开口说话,便见裴寂瓷白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大半。 恍若一瞬之间桃花开满山野,遍地皆是洋洋春色。 对面的京娘愣了一下,不免惊奇的眨了眨眼。 脾气最近刚有好转的裴寂顿时恼羞成怒,扭身怒气冲冲的踹门进屋,木门被他一脚狠狠揣在了墙上,砸得吱呀作响,险些倒塌。 当夜,京娘走近他三丈之内都会被他跳着脚又叫又骂的赶开,比之最初还要排斥她数倍。 彼时完全不知哪里做错又惹怒他的京娘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肉眼可见的手足无措。 后来京娘足足哄了暴跳如雷的裴寂两日,不仅没有丝毫的成效,情况反而更糟。 裴寂连骂都不肯骂她了,待在内屋一步不出,谁来也不肯搭理。 无计可施的京娘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最后只能一咬牙一跺脚,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她拿出家里仅剩的一块肉粮,翻出轻易不敢用的香料,精心做了一盘麻香烤肉,金脆的表皮还撒了两层厚厚的蜜糖。 烤肉和蜜糖的香味熏得满屋子飘荡,路过的孤魂野鬼也要忍不住深吸一口香气。 不客气的说,这一盘烤肉险些用光了她家里仅存的好东西,就是逢年过节寻常人家都不敢这般的奢侈。 幸亏她那英年早逝的病鬼丈夫家境尚可,给她留下不少的银两与存粮傍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点银钱和村里的人换回一些必用品,以此才能安稳度日。 若非她善于节约和合理安排,还有村里乡亲们的扶持相助,靠着她一介不会下田不善养殖的弱女子,如何能维持她与裴寂两个人的日常生活。 京娘亲自端着这盘让饿死鬼吃完就恨不得马上投胎的烤肉进了内屋,诱人的香气飘满全屋,可裴寂背对着她抱膝躺在床上,任凭她在身后说尽了好话,连头也不转一下。 “相公,你还要生气到何时?”京娘蹲在床边,一脸愁苦的真诚致歉,“我当时真不是有意冒犯你,若我知道你的耳朵碰不得,是万万不会乱碰你一下的。” 她真心实意的解释哄劝却让裴寂听得心烦意燥,躺在木床上卷起了身子,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一幅极尽拒绝的姿态。 他雪色脖颈后的瀑布长发在床板上散开,如水般的流淌在地,削瘦的蝴蝶骨从里往外的顶起单薄的粗布衣裳,脆弱的似乎一捏就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