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爹老来得子,又是单传,一心想将酒楼和厨艺传承给岑乾,近来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把身子骨老了,前些日子剁豚骨的时候居然有点力不从心。加上天气转凉,咳疾也有些许复发,便打算从今年开始带上岑乾一起参加厨神汇演,让岑乾打打下手。等汇演之后也好慢慢将技艺和酒楼生意传给岑乾,自己退居一旁,专心指导岑乾做菜便可。 岑乾因中秋渐近,心绪紊乱,在湖边散了好一会心才转身回家。刚一进里屋大堂便看见爹娘在饭桌旁等着自己。 “爹娘,我在外面同同窗已经用过,下次不用等我。你们慢用,我进屋看书了。”说罢,岑乾作了个揖便准备像往常一样退下。 “等等,过来坐会,爹有话同你讲。”岑老爹招了招手,要岑乾坐下。岑乾捏了捏袖口,便也入座。 “乾儿,你中秋之后也该行弱冠之礼。这些年想着你年纪尚小,便也随你自由自在,不曾过多干涉和管教。如今,爹也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但岑家御厨的招牌和名声万万不可断在爹的手里。你是爹唯一的孩儿,你可不能有退缩的意思,是不是。” 岑老爹望着岑乾,可岑乾只是垂着眼,并不回应他的期望。 “怎么,读了几年圣贤书,连你爹问题也不回答了。”岑大娘假装嗔怪,企图缓解席间僵硬的气氛。 “爹,娘,儿子……” 岑乾看着岑老爹斑白的两鬓,阿娘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如果今日不说,不知何时又能说出口。岑乾不允许自己如此优柔寡断。定了定神,岑乾站起来,掀起衣角,直愣愣地就跪了下去。 “爹,娘,孩儿不孝,恐不能继承家业与先祖遗愿。这御厨的名头于爹、于先祖,犹如千金,但在孩儿眼里一文不值。它曾经确实是岑家荣耀的名号,但那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爹你何苦守着这样一个徒有其表的名号。整个禹城谁人不知我岑家早就不是御厨世家,当年先祖因为一时贪婪,为了中饱私囊,以次充好,犯下大错而被圣上降罪。若是那名菜菜谱完整也罢,但如今这副模样,爹你又为何年年都要去那劳什子厨神汇演。多少人是当看笑话一般。为了保住一个名不副实的虚荣名头,如此汲汲营营,孩儿志不在此,恕难从命。“ “放肆!竖子!岂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我看你书都白读了。整天和那群乌烟瘴气的世家公子游手好闲,流连烟花之地。祖宗基业一概不过问也罢,竟敢如此诋毁。虚荣的名头。那是我岑家多少辈人换来的,又是我岑家多少人牺牲保住的。我这辈子自问对天对地,对岑家列祖列宗,对你问心无愧,到头来在你眼里竟是汲汲营营。“ “罢了,如此是天意吧。没想到我岑家基业就要断送在我手里。你走吧。我只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说罢,岑老爹竟有些悲恸过度,捂了捂心口,也没了胃口。颤颤巍巍地就回房了。 “啪“ 岑乾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娘。这是他有记忆以来,他娘第一次打他。 岑大娘用了极大的力气稳住自己颤抖的手掌。她这个孩子,从小就省心,又有有主见,像他爹,又是个锯嘴葫芦,难过了生气了,自己忍忍也就过去。自己从没因为任何事动手打过他。 “岑乾,爹娘不祈求你有多大的作为。从小到大对你的期待也就是平安顺遂。你要做什么你爹从来没强行阻拦过你。你爹没有一点对不起你。只是先要你接手家业罢了。你爹年事已高,等我俩撒手去了,你想干什么不行。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狠毒的话。你明明知道你爹是多看重岑家的祖业。” “你以为外面的人说什么你爹能不知道?就你在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岑乾游走在灯火如织的夜市中,周围看起来是那么热闹。但他仿佛只剩下了失魂落魄。岑老爹和岑大娘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岑乾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开始崩塌。 自从岑老爹参加厨神汇演之后,岑家有渐渐被人提起。起初岑乾是很开心的,他爹的菜终于要有人开始欣赏了。可是渐渐的,他听到的声音就越来越不对劲。先是书院的同窗们,常常以“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语故意疏远他。但岑乾其实并不在意。因为性格原因,他并不擅长交际,也没有什么过于深交的知心朋友。和大家维持表明上的友好就够了,他也并不勉强。 但是随后便流言四起,说是岑家祖上是小人行径,为了贪图黄白之物,以次充好,为恶人帮凶。这“金粟落蟾宫”成为御贡之后,讲究排场,虽说“蟾宫”用料不可考,但其中所谓的金粟乃是沾满了可食用金箔粉的桂花。桂子易得,金箔难制。此种奢靡贵族之风,当时在京中颇为盛行。甚至有贵族少女,用金箔粉点缀妆容,因而“金粟”之材料,民众皆知。当年岑家祖上,竟然用黄豆粉混合糖浆,企图用类似的光泽感和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