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这海上的日出多漂亮啊……” 这样安逸的生活,反而很难得。 外公闻声呵呵笑着,“小珩搬来住的第一天,看到了日出也是这么说的,这么看你俩还真是默契啊。” 祝辛夷心一沉,目光也收了回来。 她记得安珩说过,高中时搬到外婆家的那年,正好是父亲去世,兄弟不睦,相当于被赶出了家门,那样的心境下,他大概是面对着大海呆坐了一夜未眠,面对年迈的外公外婆也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 从前只觉得安珩心软善良,现在才明白,他是真的内心强大。 外公一路上背着手,七旬的年纪身子骨却还硬朗,时不时地介绍起这一带的奇闻轶事,祝辛夷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似乎从未像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地走进属于他的世界。 “外公,安珩小时候,也喜欢逛早市吗?”她偏过头来,迎着朝霞眯着眼问道。 “他啊,以前最喜欢逛早市了。不过上学之后就没什么机会了,早上要上早读嘛,高中离得远,咱们住的又偏,每天都要起得很早……”外公回忆着过往,轻叹一声,“可惜啊,小珩妈妈去世得早,要不小珩的童年也会不一样一点,说不定可以住在市里呢。” 祝辛夷心中一沉,安珩的妈妈,也就是外公的女儿,想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一定是煎熬的。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安珩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外公仰起头看着朝阳轻叹了一口气,许久没有人问过关于她的事情了。 “小珩妈妈啊,从小就长得漂亮模样,又懂事,打小没少帮家里干活。”外公仰起头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多少年过去,即便心中的痛楚不那么清晰,但终究难以抹平,“只可惜啊,这孩子太重情。” 祝辛夷心中了然,短短的几句话也猜到了她的模样,或许是出于对安珩的了解,想象中的她大概是个温柔又知性的女人,聪明又漂亮,还有些不服输的性格,只不过太执着于情爱,才在生命的最后走上歧途。 “说起来,他还是很像他妈妈的。”外公的脚步停下来,祝辛夷才发觉两人走到了一处豆腐脑铺子前,外公笑眼眯眯,“哎呀,年岁大了就爱絮叨,差点忘了正经事,小祝同学,北方的咸豆腐脑吃得惯吗?” “吃得惯的。”祝辛夷点头,“外公,要不您再给我讲讲安珩小时候的事情吧?” - 救护车行至海市人民医院急诊部时,天已大亮。 安珩跟着推病床的担架员进入急诊大楼内,等随车医生和急诊医生交接完毕,又陪着外婆做完各项检查,回到病房休息时已经快要到正午时分了。 好在初冬的海市,天气还不算太冷,看着外婆在病床上熟睡的模样,他也不由得打了几个哈欠,把匆忙时带出来的外套裹紧了一些,昏昏欲睡。 恍惚间,似是旧梦入怀,眼前的画面倒回到许多年前,阳光如今日明媚。 高一的某一日,他穿着一身新校服,背着双肩包,骑上自行车刚出许家的大门,就被单行道上的一辆黑色奔驰拦住了去路,若非他及时刹车,差一点就把他撞到了人行道上。 奔驰后座的车窗摇下来,许言的面孔带着戏谑的笑,“哟,真要转到一中去啊,实验有什么不好?” 他没理会,调转车头准备绕过去,谁知许言不依不饶,“要我说,你这样的野种就算出省也是个垃圾,有种别在外面用我们许家的钱!” “你们俩别吵了!”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大铁门里追出来,许恬看了黑色轿车上的许言一眼,而后朝安珩的方向跑来,气喘吁吁道,“二哥,大哥胡说的,别气啊。” 安珩反而笑笑,没放在心上似的,“他说的没错,我气什么。” 许言探出半个身子,“恬恬!你别叫他哥!你忘了他妈妈是怎么对我们家的了?” “二哥,以后还回来吗?”许恬垂眸,小小的人却像个大人似的,嘟着嘴巴,“大哥住校了,家里就剩下我和桂姨两个人……” 安珩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会回来的。” “说话算数哦!” “说话算数。” 许恬听了他的话,退后两步,让出一条路。 安珩重新骑上车,绕过黑色奔驰,此时的许恬却不知怎么的突然反悔了,追上两步后拽着他的黑色校裤一角,边跑边喊:“不行,二哥,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儿……” 安珩猛然从梦中惊醒,发觉裤子口袋的手机已经震动了许久。 他坐正身体,单手捏着山根处缓了片刻,才接通电话。
往事如霜(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