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乐于助人(1 / 5)

我经常救人。

从前我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对于与我无关的人或事,我向来懒得多看一眼。但是自从藤乃出事后,我总是会不自觉得把目光投向弱者,尽可能向他们施以援手。走在街上,我很可能会因为一时鬼迷心窍,掏出钱包把所有钱一股脑倒进乞丐的碗里。

有一次,太宰治正撞见我散财。他带着我横穿三条街,让我躲在暗处,看着那个乞丐拆掉断腿的伪装,拿着我的钱走进妓.院。

我向太宰治解释,我知道乞丐的真面目。于是太宰治抱臂,眼神幽幽地看着我。

“斯特莱耶,如果你觉得你不断向别人施加自以为是的好心,你就能减轻一点你对浅上的负罪感,你就大错特错了。”他说。

我感觉好像被当头打了一棍子,脑子里嗡嗡作响,满心都是伪装被拆穿的羞耻感。从那以后,虚伪的同情就减轻不少。

在我参军第三年,我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每一个军营。不仅是因为我杀的人多,还因为我救的人多。

我能毫不犹豫下令把敌军轰成渣,也能站在难民营前寸步不让。战场上的人命不值钱,一杀就是一大片,一救也是一大片。

军中的士兵害怕我,不会专门和我搭话。我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就是利贺田。

她那时还没彻底精神失常,虽然时不时会有点疯疯癫癫,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个好兵。一开始她是我的长官,没多久,我就和她平级了。

我跟她站在交火线的难民营跟前抽烟,有几个不知道哪里的兵,想强.奸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我对天开了几枪,把那几个兵吓走了。小孩站起来,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跑。

“是不是你不展示一下你那假好心,就浑身难受?”利贺田刺了我一句。

我从她兜里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深吸一口。“我没假好心。”我说。

“军队里,给自己找精神寄托的人不少。”利贺田说,她喷出一口烟气,看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有的信教,有的思念家人,有的满口家国大义……在这种鬼地方,如果不沉迷点什么,迟早会疯掉。如果你也想找个精神慰藉,就像他们一样,找个无伤大雅的,你再这么烂好心下去一定会死。”

此时,她的话似乎和太宰治的话无限重叠。我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朝我看过来。

“没什么。”我说。

利贺田说错了。我对生命一向缺乏敬畏之心,在战场上,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一开始我还会数一数我今天又杀了多少个人,但是后来,每当看到敌军,只要化身恶魔大闹特闹,回过神来时站着的也就只剩下我一人了。试问,高空投弹的飞行员会专门去记自己毁灭了多少的村庄吗?发射导.弹的人会知道这一下下去会死多少人吗?

死人的脸从不曾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过,活人的脸也不曾。在战场上待得越久,对生命的实感就越轻。在我眼里,杀人也好,救人也好,这二者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杀与救,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这个动作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意义。

说来可笑,我饱受挚爱之人逝去的痛苦,却又无比明晰人命之轻。后者未能冲淡前者带来的伤痛,却反而让我对接下来的生活越发浑浑噩噩。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仿佛一个勘破虚妄的智者,对一切都已经失去了兴趣。

就那么回事。我最后只能这么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利威尔解释,但是想来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在我看来,救两个人和看着两个人死,这二者并不冲突。我救了又如何呢?难道能从此让他们幸福安康、免受死亡威胁吗?在给予街边的乞丐金钱时,你心里想的是希望他能过上好日子吗?

利威尔背起了法兰,和我一起往医馆走。在和我说完那一句话后,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也没管,抱着伊莎贝尔就要跟上去。

利威尔突然在前面停下了脚步,他原地站住,然后把法兰放到一边,单手扶着他。法兰的脑袋垂下来,脸被雨点打得从红转白,利威尔没管他。他一只手别别扭扭的,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他和我不一样,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衫,抬手解了两粒扣子之后胸膛就露了出来,雨水顺着敞开的领口灌进去。他用一只手,挣扎着把整件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扶着法兰,站在雨里又不动了。

这人干嘛呢?从他开始原地脱衣服,我就没等他。他想光膀子在雨里裸.奔我可不想。但是他现在实在落后我太多,我就回头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利威尔单手提溜着法兰走过来。他站在我身前,把手扬起来,想要把他那件湿透的衬衣披到我头上。那件衣服还没落到我脑袋顶,我们就一起看见,雨水透过衬衣,淅淅沥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