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是我,是我的无能,是我的无能害死他的。 如果那时候……如果那时候我没有…… 那些话语再度卷土重来,那些这些天已经在她脑海里盘旋了无数遍的话。 它们叫嚣着,斥责着她的无能无用可悲可笑。她不能抵挡,因为她难以否认。 李微之如溺水者抓浮木一般抓住了湛然的袖子。 白色的麻布被她捏得皱成了一个漩涡。她死死地拽着,湛然只觉得自己的袖子下似乎坠了一块铁。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李微之的肩膀:“节哀。” 这姿势近乎一个拥抱。 不远不近的距离,让李微之骤然回忆起幼时受了委屈便可埋入母亲怀抱痛哭的姿势。一瞬间,对安全感的渴求崩断了她脑海中理智的弦,她伸手,抱上湛然。 湛然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停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的僧人身形清瘦,掩在宽袍大袖的僧衣之中,只有抱得很用力,才能让人确切感受到他的存在。这几天李微之可以说是一路失去了几乎所有她可以失去的东西,虽然不说,但不代表她不害怕。此刻,她终于在恐慌之中抓住了这一块救命的浮木。她太恐惧失去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狠狠、狠狠抱紧了这浮木,力度大到她甚至能感知到自己的手臂有些许的麻。 湛然被她粹不及防的这一下勒得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这是他身而为人的本能反应。 但他没有。 因为李微之的眼泪滴在了他的颈侧。 那滴眼泪太烫,几乎令湛然产生了幻觉,几乎让他觉得那是一小簇火,灼伤了他的灵魂。 这滴眼泪灼得他想要挣扎的本能偃旗息鼓,也灼得他后知后觉想起来的男女大防、道德准则鸣金收兵。他的那只手也终于有了着落,他叹息,轻轻将手放在李微之肩头,再度无力地说了一句:“节哀。” 轻柔得如同一片雪花落下。 拥抱带来的安全感放松了李微之的神经,再度给予她哭泣的力气,让她能够好好地把刚才没有哭完的泪水哭出来。她没有浪费这个机会,放肆地任由眼泪汹涌而下。 哭过好一会儿,她的理智归位,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拥抱的不合适、不应该,但是她却没有撒手。 她知道不应该,但是这怀抱太暖,她想要再装聋作哑地多享受一会儿。太冷了,那场雨淋得她太冷了。雨中妇人的哭喊声和顺着雨流下的无辜平民的鲜血至今仍时时在梦境中搅扰折磨着她,她扶着秦戎征走那不知多少里路的时候,全身都湿透了,那刻骨的冷至今也常常会在梦境中卷土重来。 所以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暖,哪怕只有片刻。 原来看上去那么清冷的人,怀抱也是暖的。李微之想。 她祈求这片刻能再长一些。 湛然任由李微之抱着,他的手搭在李微之肩头,轻轻拍着。 湛然向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李微之作为一国公主,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淤泥,送她逃出生天的护卫又已然西去,桩桩件件都不像是一个不到二十岁少女可以承受的痛苦。他知道李微之难过,也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可他绞尽了脑汁,搜刮尽了肠肚,也没有想出来“节哀”之外的话,这让他又一次对自己的“不善言辞”有了新的认知。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有点放纵地任由李微之抱紧了他。 如果这样能安慰到她的话,那些规则礼教,那些不应该不可以,又都算什么。 李微之的手臂倒是渐渐箍得没有那么让人喘不过气了,但她的眼泪在他的僧袍上越积越多,濡湿了一大片,让他觉得有点黏。 再热的眼泪,落下来之后过上一会儿也是冷的。那一大片眼泪让一小块僧袍又冷又湿地黏在湛然的皮肤上,他有点难受,想扭扭脖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当李微之最开始抱上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像是一块铁一样僵硬。但随着泪水的掉落,她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不再像是一块铁,开始更像是一团棉花。 李微之越哭越脱力,哭到最后,整个人几乎是挂在湛然身上的。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 人生八苦。 师父曾经给他掰开揉碎一字一句讲过的经籍奥义,随着李微之的眼泪,一字一句地再度浮上他的心头。他知道李微之正在经历的是爱别离,知道秦戎征不过是死了,这些都不逃佛祖曾经说过的人生八苦。师父说过,人生于世,应该超越而非沉溺于人世间的种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