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湛然的那张脸,似乎就得了其中三昧。那是一张让人转身就会忘记的脸。 但李微之却不信,她想,眼前的湛然,分明就不过只是一个人。如果她伸手去拽他的手腕,他的肌肤一定也是温热的。 人,都是这样。 她凝神,仔细地去看他,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一点破绽,破了这“无相”,记住他的脸。 这样好看的脸,不记住,显然有点可惜。 看了许久,她终于找到了那个破绽。原来在他的颈侧有一枚小小的痣,犹如画师在作画时候不小心滴下的一滴墨点。 这小痣出卖了他,落在了她的眼中。她定住了她眼中的山水,从此,瞬间变为永恒。 山青水静,她再也不会遗忘他的脸。 与他的破绽、他颈侧的那颗小痣。 原来,不过是肉体凡胎。 李微之笑了起来,她想,她抓住了他的破绽。 许是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明显,李廉看到,咳嗽一声,警告地看过去,示意李微之不要做得太出格。 李微之回给兄长一个笑容,却不理他,转头继续去看湛然。 阳光从窗中穿行而来,映射出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的微小尘埃。湛然站在证无大师的身旁,为他师父打着下手,恍惚间,那阳光竟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李微之凝神看着湛然,想,这个清清秀秀的小和尚,此时此刻,竟比正殿中那些金光璀璨的大家伙,还要更像几分供人仰望跪拜的佛像。 他看上去对这人世间,没有任何的欲望。 这就是所谓的“心无挂碍”吗?在她抄的那五十遍佛经里,佛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这世间,如果真的有人能修成佛,李微之觉得,该是湛然这般模样。 茶水清苦的气息安静地在室内飘荡,仿佛带着漫山遍野的绿意的香气。 鲜嫩的绿意被仔细地焙炒,散发出微微的焦香味,被人珍重地包装好,最终来到这间茶室,只为唤醒人心中的那一点禅意。 一时之间,李微之有些愣怔。 她不是未曾喝过茶。她什么好茶都喝过,每年进贡的茶叶数不胜数,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她喝过很多很多茶的,但…… 但此时的她,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茶这个东西一样,愣在那里,意识浸没在茶叶微苦的香气中,看着湛然,一眼都不眨。 最终,还是兄长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反应过来,一盏泡好的清茶已经被证无大师放在了自己面前。 李廉又开始觉得头痛,不过是一个好看些的僧人,就看成这样。等到了择婿的时候,若是他不看紧着点、让微之自己去挑的话,还指不定会挑到怎样的绣花枕头。 但……微之真的还能够自行择婿吗? 想起最近收到的那几则来自北魏的消息,李廉眉头紧锁。 这些年,大周已经不知道送了多少公主去北魏和亲。一开始,不过是给好看些的宫女赐封公主名号送过去,后来,是选封名门之女,再后来,是宗室女…… 只希望不要轮到他的微之。 只希望这只有表面看过去金光灿灿、实际上内里到处都是窟窿的大周,还保得下微之。 可如果情况糟糕到父皇决定把微之送走……他又该怎么保下他的微之? 或者说,他还能够保下微之吗? 不,他可以,他一定可以。 那是微之,他的妹妹微之,他是大周的太子,一定有办法能保下微之。 茶水入喉,李廉几乎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苦涩。 李微之无知无觉,她看着美貌的小和尚,正在喝她人生中喝过最好喝的一盏茶。 光是喝还不够,喝完之后,她还要笑眯眯地将证无大师赞美一通,皇帝李徵在旁边听着,也笑了起来,开始与证无大师讨论茶道与佛法。 只有李廉,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内心被无来由的焦躁淹没。 喝完一盏茶后,李微之偏头,看到兄长变得凝重的脸色,有些不解。 她试探着唤道:“兄长?” 李廉暗淡无光的眼中瞬间便又有了神采,他回到了人间。 他笑笑,道:“喜欢的话,且多饮两盏。” 李微之却还是担心。 近来,兄长脸上那种疲惫又凝重的神色,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她听到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