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好?”萧炽将她散乱的长发束拢到一侧,发丝从指间缓缓滑过,带起一阵微微的麻痒。 她与他全然不同,不知是因为那刑罚还是灵根的缘故,连发丝都是冰凉的,盛夏炎日,总让人想离她近些,再近些。 见陆令遥倚在他肩头不说话,只看着提着琉璃灯从殿门外穿行而过的一行宫婢,萧炽仿佛受了那股凉意的蛊惑,忍不住偏了偏头,侧脸轻轻在她头顶碰了一下。 陆令遥好似才反应过来,闭上被酒气熏得发痛的眼,回道:“她把我从流民堆里捡上山,抚养教导,为我寻剑,渡我成仙,连无妄山的私库都留给了我......” “可雷劫那日,她为什么只要叶俞川伴在身侧呢”,她声音渐渐低下去,竟含了丝哽咽之意,“为什么要把我遣下山,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为什么呢......” 怀中的人身子微抖,萧炽低头看去,她嘴唇咬得发白,听不到一丝抽泣声,可他的衣襟处却慢慢洇开一片深重的暗色。 喝醉了也这么要强,哭都不肯哭出声。 萧炽小心地托起她的脊背,她环在腰间的手随之松开,又转而搂住他的脖子,侧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萧炽僵着手,脑中突然闪回哭泣的凡间孩童被搂在亲眷怀中宽慰的模样,他生疏地学着那段不知从何而来的记忆,轻拍陆令遥的脊背:“我也替你寻剑,把私库都给你,你别......” 他话没说完,陆令遥趴在他肩头忍不住含着泪笑了一声:“你哪有私库啊?” 萧炽微微垂头,他有的,若他对自己的身份没有猜错,真龙之子,怎会没有私库呢?等他养好了伤,报了仇,想起来私库怎么打开了,就都给她。 那柄为了救他断掉的剑刃,他也一定替她找回来。 萧炽指腹轻按着她的后脑,正要说话,陆令遥又道:“要你的私库,还不如要你的火,将叶俞川炼成颗丹球给我踢着玩儿,反正他从小便是个混球。” “他自小便这么害你吗?”萧炽问。 陆令遥眉头渐拧,下巴在他颈间轻点。 “我刚上山时什么也不会,长得也瘦小,却因为拜入师尊门下成了大师姐,底下的弟子颇有微辞,那时候叶俞川是唯一会亲近我的人,对我多有回护,师尊便戏言要为我们定个道侣盟约。” 萧炽身形一顿,喉间的话突然变得艰涩:“那后来呢?” “后来我修行一日千里,渐渐成了无上剑宗弟子第一人,坐稳了大师姐的位置,叶俞川便不怎么同我来往了。” “叶俞川心术不正,好大喜功,偏偏天赋又不好,爱抢人功劳不说,还时常将随行弟子陷入险境而不救。我常常与他争执,还让无上剑宗以绩玉记功,不给他钻空子,是以梁子越结越大,整个宗门都知道我二人不合,师尊也没有再提过道侣一事。” “可我没想到,我升金丹境那一日,他竟暗中潜入偷袭我,险些让我灵根尽毁,死在雷劫之下。” 陆令遥讽刺地笑了一声:“他心中恨不得我去死,却还要以我未婚夫婿的名头在上清招摇撞骗,真是好笑。” “可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人,”,陆令遥闭了闭眼,心中隐隐哀恸,“师尊还是拼着最后的力气送他成仙,让他到上清继续恶心我......” 萧炽揉了揉她后脑的头发,她髻上的玉簪抵在他耳畔,有股温润的凉意,他低下头,本想替她痛骂几句,视线却蓦地停在了水面之上。 乌云散去,明月高悬,汤泉热气不显,泉水无风而翻腾,如水自沸,仿佛一滴浓血滴在泉眼,顷刻之间染尽泉池,泛起满目血色。 血腥之气笼罩天地,陆令遥兀然睁眼起身,散去浑身酒气,两指清光袭向水面,霎那间大风送潮,浪涌连云,被掀起的血水如注,倾盖而下,血雨所至之处,草木俱枯,腥气冲天。 满院狼藉过后,泉下那双暗中窥伺的眼睛消失不见,萧炽挥袖散去院中血气,才朝泉边走了两步,宫内便骤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 陆令遥忙踏云而起,循声飞去,半空目之所至,行宫内大大小小的汤泉且翻涌成血,夜色之中血泉连片,诡异难言。 大批弟子闻声而动,阵还未成,血色泉水就如一场幻梦般散去,刹那之间便恢复成了清澈汤泉的模样。弟子们几个引风符打出,浓郁的血腥气也渐渐被清淡的草木硫磺味取而代之。 方才传来尖叫声的宫殿亦在璎园之中,不出片刻陆令遥便到了,只见殿外值守的弟子和侍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连剑都来不及拔。但细细感应,这满地的人似乎只是被某种药物或术法迷晕在此。 陆令遥几步入内推开摇摇欲坠的主殿门,入目便是一具死状极其凄惨
饮血成泉(六)(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