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院内过厅厢房灯火尽熄,漆黑一片,绕过影壁,唯独内院正房的几扇轩窗,还透出些若明若暗的光。 窗上偶有人影映出,那影子长久纹丝不动,不知在里头做些什么。 四下并无异状,陆令遥不再耽搁,牵着她的老虎隐身入内,预备寻个合适的时机现身。 这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屏风,落地罩后设有书架及书案,进门正对处摆着一张翘头案,案上清供画瓶竹枝,但竹叶发黄,枝条萎顿,应是许久没换过了。 案前站着一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月白直裰,白绫护领处似有污渍,腰间还悬着一只奇怪的玉珠子。他瘦骨嶙峋的,一身衣物空荡荡的挂在身上,穿不成形。 这幅模样,倒是与王四娘口中那个伤心过度、无暇顾及己身的李秀才对上了。 只是深更半夜,他不去休息,立在这案头前作什么? 李秀才站了片刻,看了眼刻漏,突然拉开翘头案下的暗屉,取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他挽起衣袖,右手举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就在腕上狠狠划下。 陆令遥眉头一拧,指尖微动,匕首还未触及到皮肉,便被灵力弹飞,“铮”得一声插进了地面砖石缝隙之中。 她随即携虎现身。 李秀才突然手腕脱力,尚在愣怔,面前突然亮起七彩吉光。 他抬眼看去,竟有一位高冠华服的女子凭空出现在屋内。 李秀才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轻声喃喃道:“江夫人?” 陆令遥轻轻颔首,端起神的派头,出声空灵,若有回响。 “为什么寻死?”她问。 李秀才沉默片刻,面带讥嘲:“寻死?江夫人业已成神多年,难道看不出我早该死了么?” 陆令遥眉头轻攒,原本是为了便于问话才化成江姐姐的模样,可这李秀才怎么仿佛对她也心怀怨气似的。 她扫了他一眼,道:“你三盏命火灭了两盏,剩下一盏虽然羸弱,却还没到死的地步。” 李秀才回身弯腰,拔出插进地面的匕首,在袍子上来回擦拭后,放回暗屉里的皮鞘中。 “那又如何?”他轻声道,“在此处作旁人圈养的牲畜,倒不如死了干净。” 陆令遥眸中一沉,看来此行并未来错,这李秀才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正肃神情,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秀才讥讽一笑,一张瘦削凹陷的脸更显刻薄:“江夫人何必要问,我们这些凡人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些血肉做的香芯子,只管拢作一堆点了便是,谁会管一把香篆是死是活?” 还未等陆令遥开口,他便要下逐客令,开了门道:“江夫人请回吧,寒舍狭小,容不下神仙。” 陆令遥盯着李秀才不耐而又隐带厌恶的脸,恍然大悟,这李秀才怨的怕不是江夫人,但凡与神仙沾点关系的,他都嫌憎。 陆令遥心中叹了口气,神祠里头那位神面兽心的神君不知做了什么,连带着她们也无辜被凡人迁怒。 她鲜少被人如此当面奚落,却也不生气,只默默想着对策。 李秀才在门口站了少刻,心中不耐,正欲再次出声赶人,却听陆令遥淡淡道:“你不想再见见你祖母吗?” 李秀才闻言浑身发僵,颤抖着手回身道:“我祖母...江夫人见过?” 陆令遥抚着身旁虎头,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清淡的金光,身形朦胧如月。 她不疾不徐道:“若我说我见过你祖母,并且正是受她所托才入此方境界来寻你。如此,你可否愿意与我多说几句了?” 话音刚落,她身旁趴卧的老虎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腿,一双金瞳无声地盯着她,好似在说:“骗子。” 陆令遥无辜地对他眨眨眼,权宜之计,无奈之举,你个笨老虎懂什么? 李秀才关上门,一改方才对陆令遥的厌憎和不屑,请她到落地罩后的木椅上坐下,不多时便倒了杯茶来。 陆令遥刚接过茶,李秀才长身一揖,极为郑重地行了个礼。 他嗓音微哑:“方才多有冒犯,还望江夫人不要同我计较。” 陆令遥以灵力托起他半弯的身子,将他拂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无妨,情有可原,算不得冒犯。” 李秀才松了口气,急不可待问道:“江夫人方才的意思是,我祖母...还活着?她可还好?” 陆令遥端着茶杯,脑中浮现初入沙湾村时在门缝里见到的那双老人眼,点点头道:“你祖母似乎眼睛有疾,不过身体还算硬朗。” 李秀才猛的站起身,一时又悲又喜,
山水为镇(十三)(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