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凝着卫骁,一字一句。 “先前我请卫大哥帮忙把原本的阵法队伍打散,重新分配每个阵法的人员。” “做到我从京城带来的人、卫大哥从金鸣山带来的人、崔志晖的部下,以及刚加入的百姓和各山头的好汉混杂在同一个队伍中训练。” 顿了顿,白明微继续道: “当时我想的是,用这种方式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训练一支不问出身背景,团结同心的队伍。” “只有我们自己人齐心,才能成为对抗外人的强大力量。如今我想请卫大哥帮我看一下效果。” 卫骁点头:“此事交予我。” 白明微捡起桌上的三支笔,紧紧握住: “最重要的是,找到目前所有可能会影响将士们同心协力的因素,我们防患于未然,避免他们用离间计。” 卫骁神情严肃:“军中的情况我熟悉,放心交予我。” 白明微唇畔含了丝笑:“卫大哥曾统领万众,我信得过卫大哥的领导才能,此事交予卫大哥,我很放心。” 是的,卫骁虽然不擅长阴谋诡计,但却有大将之风。 他把握大局,江辞着重处理细节。 两人的配合由上到下,从内至外,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白明微起身,向众人 拱手:“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次我们遇到的情况,没有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但血雨腥风的程度不亚于行军打仗。” “只有我们自己人彼此信任,互相扶持,外人才无机可乘,接下来的日子,就仰仗诸位了。” 卫骁与江辞回礼:“白姑娘放心,我们与白姑娘一心同体。” 几人敲定章程,便都退下了。 公孙先生却留了下来。 他捡起桌上的舆图,展开端详:“此事还有更为稳妥的方法——让那小子向你提亲,我想你与西楚和亲的好处比北燕大,皇帝不会不同意。” “再者,西楚摄政王妃的身份,可以为你保住白家,依那小子的痴情程度,定能一生敬重你,爱护你。” 白明微神色坚定地摇摇头:“我知先生并非在试探我的决心,而是以一名长辈的身份关心我的处境。” “但是我不会这样做,如果我走了,这些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怎么办?我祖父穷其一生也要守护的土地与百姓怎么办?” “总有人要继承的祖父的衣钵,而今五哥志不在此,传义还小,唯有我更适合来做祖父的传承人。” 公孙先生默然良久,声音有几分虚幻缥缈:“难道,你 不会觉得不值吗?难道,你从不觉得你祖父愚忠么?” 愚忠? 白明微默默地咀嚼这两个字,没有立即回答公孙先生的话。 她沉默片刻,遥遥看向京城的方向。 横在她眼前的,是一扇厚重的窗户。 可她好像能透过一切遮挡,越过千山万水,看到发生在遥远京城的过去。 那是万家灯火寂灭的深夜,祖父伏在案桌上,高高堆积的公文将他佝偻的身影遮住。 烛光轻轻跳动,在地上投下一道瘦削的影子。 因为南方水灾,祖父没日没夜地思考赈.灾对策,等到一纸纸赈.灾政令发布下去后,祖父早已瘦得脱相。 一身官袍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 紧接着,她又看到,祖父带着父叔兄长跪在祠堂,宣布他们弃笔从戎的规定。 白家男丁十一人,除了尚在年幼的小传义,无一例外要戎马疆场。 画面一转,她又看到祖父躺在偏殿生死不知,额上裹着厚重的纱布,鲜血渗出来,沾了他干净的衣衫。 愚忠? 不,不是。 不是的! 因为她记得那次水患,祖父应对及时且策略得当,受灾的人无一逃荒,所有的人都得到妥善的安置。 她也记得,阴山一战后,元贞帝大骂白家 儿郎是孬种,可她看到的却是,如果父兄没有率军出征,边境五城必定哀鸿遍野。 她更记得,他们一家正阳门前请征,全城百姓跪帮求,他们一行扶棺出征,满城百姓跪地相送。 难道这是祖父的愚忠换来的么? 祖父是她所知晓的,唯一一个并不需要沽名钓誉,也不特意经营名声,却受万人敬仰的人。 世人提一声老丞相,谁不露出敬佩的神色,便是打家劫舍的匪寇、穷凶恶极的罪徒,在听到祖父的名号时,都会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