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墨山送了食盒进来。夏绮并无食欲,但主人当前,她不动筷子,总显得有些失礼。这些饭食大概是从附近食肆买的,算不上丰盛,但意外地,很合她的口味。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任景云见她放下碗筷,状似随意地问道。 别告诉他要回外祖家……他盯着她,记起白日里,在酒楼听到的那些话。 夏绮半晌才回了句:“不知道。”她到底同他不相熟,没必要把以后的计划告诉他,只是借用马车一晚,明天就各走各路了。 任景云将小桌收拾干净,倒了两碗茶,又问:“你今日做到如此地步,要是他还不同意……” “身为国公府世子夫人,一夜未归,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不可饶恕,”夏绮看着茶碗上斑斑点点的梅花,“再算上无子,好妒,韩家那么看重颜面,不会再留我。” 望着她过分平静的表情,任景云暗叹一声。要是韩家真的把她赶出门,他不敢想,她会承受多少风言风语,就算真的回苏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她在皇城要怎么撑过去?流言利刃,她真能做到不闻不问,毫不介意么。 “这样,我还是送你回国公府吧。” 虽然他希望她早点脱离国公府那个糟心之地,离韩潭和那个公主越远越好,但这种近乎赌上一切的出格做法,他并不赞同。 夏绮抬头,看了看他,“你怕他们?”怕韩家查到她在这马车里,给靖丰侯府惹上麻烦? 任景云只是看着她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为何要怕。”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丝毫不惧,他只是怕她,这一步是豁出去了,后边呢,她真的想好了? “二爷若有顾虑,可以将马车停到客栈,我也能将就一晚,不给二爷添麻烦。”夏绮捉起身侧的玉佩,握在手里,她出门没带银钱,但这些佩饰也够她住一晚了。 “好好,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任景云见她一脸坚决,无奈笑道。 夏绮没再答话,端坐在车里,低头望着不知何处出神。忽地,视线中出现了几本书册。 “我方才找到的,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任景云将话本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就是这烛火不够亮,或者,你同我对弈几局?” 夏绮拿起话本,向他点点头,“今日恐怕棋技不佳,让二爷看笑话。” “也好。”任景云不再多说,他明白她的意思,心境不佳,棋技也会受影响。 夏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话本,讲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情爱故事,不知道他一个男人车里怎么会有这些,还都是很多年以前的。 她隐约记起,在她年少时,这些话本一度在皇城风靡许久,闺阁后院的妇人小姐,哪个不巴望着早点买到手?她曾经也十分着迷,常常央求母亲带她去书肆……现在它们应该还在夏府云青院里。 如今再看这些故事,再没了全情投入的憧憬和痴迷,只余下无尽的讽刺和失望。 或许是某个女子留下的?曾同他乘坐一车?夏绮看着对面笑颜不改、兀自饮茶的人,记起他方才应付韩潭那些花招,开口问道:“不知这些话本,二爷从何处得来?还是什么人留下的?” 她将话本推到他面前,若真是哪个曾与他相好的女子所留,那她就不好再看下去。 任景云定定地望着她,笑里有几分难言的意味,“都是以前我买的,你只管看就是。” 见夏绮面露怀疑,他又道:“怎么,不相信我年少无知的时候,也爱看话本?” 他都这么说了,夏绮也不好再猜疑,又把话本拿了回来。但是,方才的想法,一直在她心里盘旋不去。 夜已深,时有轻风掠过枝叶,在车窗上飘过摇曳的重影。夏绮翻来覆去地看着话本,没有一丝睡意,任景云先前提到的疑问,成了她一再琢磨担忧的事。 若是韩潭真的不肯放手…… 任景云早就察觉到她有些烦乱,一直没开口,却见她合上话本,忽然问道:“久闻二爷时常出入花街,眠花宿柳,不知二爷红颜知己有几何?” 见任景云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夏绮低头道:“是我逾越了,二爷见谅。” 任景云却似不在意,放下茶碗,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数过。” 因为不用数。 夏绮点头,果然符合他那人人皆知的浪子名声。 “怎么问起这个?”任景云给她斟好茶水。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快四慢地敲了五下,天将明了。夏绮注视着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说道:“我有一事相求,就是不知会不会,给二爷带来困扰或误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