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覃真没有去看,她是艰难岁月的亲历者,对这样若有若无的探究不感兴趣:“人还是要知足。” 本来话头应该停在这里,可她想了想,毕竟是自家艺人,于是又劝上一句:“就事业顺遂程度来说,你已经胜过他太多,运气很难把控,多提升自己才是真的。” 很多道理言尽于此。 沈伽一没有再问,话音落地,他摁灭屏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真的有听进去。 - 试戏厅里选角的人不多,导演和两个副导演,三个人坐在那里,做起严肃考官。 覃真走在沈伽一前面,先跟昌禾打了个招呼:“昌导您好,我是SJ的——” “我知道,覃真。”昌禾截下她的话,摆了摆手,冲她身后点头:“沈伽一是吧?” “是。” 沈伽一冲他鞠了一躬,对方看起来不太和善,覃真收回欲要相握的手掌。 “是这样,凡事呢,有必要交代清楚。” 昌禾皱着眉将剧本合起来,他指了指沈伽一,又敲了敲桌子:“我知道你是徐东拉进来的关系户,也听佟闫说你演戏的确不错,但丑话得说在前头。” 他一字一句:“今天的戏如果试得不好,前边儿那些花里胡哨都不作数。” 这是相当直接的揭露,在场数人纷纷将视线若无其事地投过来。覃真不清楚现场有没有摄像机或者录音机,这番言论若被有心人记录,后果不堪设想。 她心中一紧,欲要开口转圜,口齿张到一半,沈伽一上前与她并排:“多谢昌导指点,您越这样讲,我就越重视这次机会。” 他摆出从善如流的姿态,用温和包裹昌禾显而易见的锋利,对面人微微点头,松开皱起的粗眉:“那开始吧。” 电影叫《断裂》,讲得是一个女人在一次车祸中失忆,忘记旧日旧人,拥抱新生活的故事。 故事是很庸俗的故事,主角却是女人曾经的丈夫。妻子的失忆促使本就有忧郁症的他的人生之路断裂,男主角由此陷入一次次找寻和失望的痛苦循环。 沈伽一的戏份并不多,他在其中担任一位透过镜头观察男主角生活的记者,穿插故事始终,但电影从头至尾只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女主角车祸发生时,他在现场记录下惨状现场。第二次是女主角失忆后,他坐在男主角家中的躺椅上拍下这对至亲至疏夫妻。第三次是女主角离开后,他与男主角一齐坐在天台上看落日。 两人最后一次共享沉默,他没有拿起为职业配置的摄像机。 沈伽一试戏的片段就截于此处,他趴在窗边看夕阳西下,冲并不存在的男主角开口,问他今后要如何打算。 剧本里男主角沉默良久,最终吐出一句“我不知道。”而记者应当宽慰,对他描绘未来新生活里有可能的乐趣,影片也随着他的低语慢慢结束。 但沈伽一并没有循规蹈矩。他只是任沉默传染,任静谧蔓延,在夕阳落下的最后一秒前冲晦暗天色笑了笑,说“没关系,没有新的生活也可以。” 话音落地,覃真攥紧冰凉机身,她望向一旁面目表情的昌禾,心想,稳了。 沈伽一不意外地成为《断裂》最后一位进组的演员。 “做得好。” 覃真冲他笑了笑,沈伽一看着她低声调侃:“或许我就是下一任陈泊闻。” 其实这话并不风趣,放在这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覃真止住笑意,她顿了顿动作:“等你的好消息。” 之后是冲昌禾和副导感谢,感恩,说多亏导演愿意给新人一个机会,这次拍摄要怎样努力云云。覃真在前头打了个样,沈伽一流畅续上几句。 没有人不喜欢被恭维。昌禾对实力艺人的夸赞很受用,三句两句便卸下严肃面容,同周围人打成一片。副导也乐不可支,直言沈伽一情商颇高,是难得的苗子。 覃真站在一旁微笑听着,偶尔瞧一眼屏幕上的时间。时近七点,工作结束的这么晚,她在考虑大家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可邀请的字眼还没有倾吐,试戏厅那扇灰色玻璃门就被人用力敲响。“咚咚”两声,吸引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覃真抬眼望过去,看始作俑者在那里吊儿郎当,神情散漫:“我说昌导,都几点了,一会儿还去不去钓鱼?” 是从来有恃无恐的陈泊闻。 戏里戏外的男主角眯起眼睛,斜睨了眼沈伽一,随即嗤笑:“真的,夸两句就得了。说这么久,知道的是在试戏,不知道的,还以为拉着长辈过来拜年呢。” 这话实在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