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桌子上,扬长而去,留下几位面面相觑的高管。 其实从寂寂无名起,陈泊闻的坏脾气便已开始显现,但当初人微言浅,没人放在眼里。眼下演出合同已经背着两人签下,投资方个个都是名利场老手,他们翘首以待,愿意将赌注压在年轻人身上,此刻违约,对于KW来讲万分棘手。 片房和经纪部前前后后协调近一个月,碍于自家摇钱树的属性,KW好说歹说才将这通打算摁下。这边讲清楚,那边又安抚陈泊闻,承诺再无炒作这回事,最终项目得以顺利开展。 这是改变陈泊闻人生的第二部电影,《与她》。他在里面饰演一位爱而不得的盲人,过马路时常常受惠于隔壁做画家的年轻女孩儿。 她八点采风,他便七点五十从家里出发,一路慢吞吞站在街头,再意料之内地撞见顺路的女孩儿,最终两人无数次一同穿过熙来攘往的人群,她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他在原地等待。 那一小截与她同走的路成为他漫长灰暗岁月中的最期待。 中间磕磕绊绊,结局也没有大圆满。女孩有天没有告知地搬家离开,最后一次被人搀扶着过马路后,男主角站在夕阳里无措茫然。他没见过她的画,他也没有等到她,哪怕是胸口唯一一点零散热情,她也没有收下。 出演女主角的是正当红的艺人向瑜,她漂亮得青涩,总有种欲说还休的美感。和陈泊闻站在一起,有时不大自然,两人像紧绷与松弛的两个极端,在一场场的台词碰撞里生出莫名的粉红无奈。 “可惜了。” 片场内,监制看着两人对戏,方寸屏幕里展露遗憾光鲜,他在一旁低声感慨:“一个盲人坚持这么久,无非是等个好结局。” 日头很大,覃真站在距他几步之遥的梧桐树下笑了笑,她拧紧陈泊闻的水杯,心想,结局好不好,倒也不是最重要。 拍摄工作一直进展得很顺利,项目几乎要划出圆满句号,意外却浮现于第一次路演——采访间隙,向瑜在众目睽睽前挽上了陈泊闻的手臂。 那场路演覃真没有赶过去,为陈泊闻行程做安排的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助理,照片爆上热搜时她才看见,心里竟意外地没有波澜。 措手不及的是KW,最愤怒当属陈泊闻。 碍于镜头,他借转身机会避开向瑜的再三触碰,面色无虞,路演结束后眉眼才迅速阴沉下来。他没有冲出尔反尔的向瑜发火,只平静联系导演,说今后线下一切相关宣传活动与他无缘。 接到公司的来电时,覃真还在盘算,住在那栋居民楼,每个月大概要转给陈泊闻多少钱。这边数字没有搞清楚,那头率先扔来不满。 “让他搞搞清楚,之所以能跟宋导搭上线,靠得是公司,是KW,这才赚了几毛钱,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宋导捏死你个小蚂蚁是分分钟的事儿,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公司辛辛苦苦供他拍电影,到头来给自己搞了个祖宗?我告诉你,要是导演不乐意,跟上回似的再搞出幺蛾子,天王老子来了他这辈子都接不到戏!” 剩下的咒骂很多,但她已经记不太清,林林总总里脑海里只剩最后一句反问回响:“覃真,他是脾气大,可作为经纪人,你也不想让他几年后再后悔吧?” 这句戳中覃真软肋。 事实上,她总杞人忧天,担心自己平庸,平凡,平淡无奇,不明白陈泊闻为何会选择自己。所有东西袭来的突然,她确定终有一日,陈泊闻会对这段无名往事后悔。 覃真在客厅坐到很晚。 凌晨两点,陈泊闻搭上红眼航班风尘仆仆地赶来,他眉宇里带着罕有的疲惫,打开门便想给她一个拥抱:“怎么还没睡?” 这本该是温馨浪漫剧本,可眼下覃真无暇暧昧。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随后支起手臂,推开他的亲昵,似有抱歉:“泊闻。” 覃真跟陈泊闻从来连名道姓地称呼对方,工工整整里藏着亲密无间。陈泊闻有过不满,但她没允下,说两个字好像更远。多次请求未果,陈泊闻放弃,结果到头来,覃真第一次答应他,是为公事。 昏黄灯火柔柔铺满整个房间,她摁下心中踟蹰,抬头看他不解的眼睛,“泊闻,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