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沙地吹,卷起白沙似的雪。细雪离散又聚合,你没法分清这是沙还是雪…… 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这里既没有尽头,也没有起始点。此时,风小了,雪也跟着小了——它似乎真的变成了沙子。 有红色变得清晰了,是从虚无的天幕垂下的绸缎;红绸们随着微风荡漾,红色活跃起来了,那金星——五颗金色的星星也活了起来!它们很亮,很亮。 除了白雪,红绸,还有黑夜。有飞檐的玉宇静立在那里,在风雪中流光溢彩。晶莹的细雪触碰到玻璃一样透明的屏障,静悄悄地消失不见。 祂不知何时将注意力从膝上古籍玄妙的内里转移,仿佛已经盯着全景玻璃外的夜空亘古不变。祂看着光出现了,极致的光,绚烂的光,有如火焰的光,铺满大半幕布的光——正如数千万年的每一个极夜。 烟雾氤氲至祂的视线,风里牺正将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倒入沸腾的不锈钢锅,正饶有兴趣地用汤勺搅拌着,看着它们在烧开的汤底里翻滚……翻滚、变化,再翻滚,再变化…… “你当真不来尝尝?”她的目光没有离开锅里,待到辣椒将牛百叶翻了红,她才将汤勺放下,看了一眼侧坐在白色烫金羊绒软塌上的祂——风里牺记得自己的软塌原来是黑色的。 “我没有食欲。”祂侧头看她,充斥着金光的眸子流转,“以前就说过。” 这次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口若悬河地输出火锅的好,而是神情自得地点点头:“你——在看书?《山海经》?看书对你来说真是多余的举动。” 祂依旧面无表情,像一座冰冷的雕像:“为了吃火锅特意下一场雪,对你也是多余的举动。” 风里牺托腮,一双本就凌厉的丹凤眼微眯,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飘香的火锅里,轻轻地说:“你不懂,下雪天和火锅最配。” 热汤还在翻滚,红而油亮,已是醇香了。祂看着风里牺仿佛随油烟陷入不知名的沉思里,突然微笑着念起膝上古籍的内容: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 翻滚的火锅和翻滚的地球……翻滚的热汤和翻滚的海洋…… “【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 滚烫的火锅使生食变化 ,滚烫的海洋使元素变化。 “【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由滚烫的水开始,量变产生了质变……谈到海水,她似乎又看到汹涌的银水从苍穹破开的洞倾泻而下…… “【是烛九阴,是烛龙。】” 随着祂最后一个字落下,风里牺干脆利落地关掉了电磁炉。火锅的香辣味蒸腾而上,她却感到胃口大大削减。 她用法力将坐垫转了一个方向,面对着祂。祂有些疑惑,合上书转头看着风里牺,并将双手叠放在书上。 风里牺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祂的手,将坐姿换成了跪坐:“阿雅,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祂略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她的坐姿,赤金色的鳞纹在齐腰襦裙上熠熠生辉。她平日可不喜此坐姿,祂想。祂问:“什么事?” 风里牺双手放在大腿上,稳稳地坐着,并把刚才想到的东西告诉了祂。那是个陈年往事,她着实是健忘了,莫不是年纪大了罢。她有点尴尬,仔细捕捉着对方的反应信息,却失望了——什么也没有。 祂一时哑言,将膝上的古籍放到一旁的塌上才说:“那个叫阿蕾克西斯的孩子,她——”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是我的错。”对方注视着祂,毫无感情地说:“难以置信我现在才想起来。”风里牺陷入了对自己记忆力的忧虑之中。 祂看了看她:“也许现在才是你应该想起来的时刻,对我们来说都为时不晚。” 然而风里牺眼帘半敛,轻轻摇了摇头:“我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她意念一动,将火锅随时间而产生的物理变化冷冻住了 ,一团共享视野的灵雾笼罩住了一面全景玻璃。 他们一同看向旋转的灵雾,雾慢慢散开,显现出了一副人间的景象——人间的一场大雨、一座城、一栋教堂,和一个在大雨中的女孩。 这个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的女孩叫安茜蕾,她已经带着累世的记忆转了九十九世了。 作为一个原本在异国他乡和父母相依为命的华人,今天对于她来说糟糕透顶。她此世的父母,安茜蕾的父母,不久前在一场空难事故中双双遇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