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十三,酉时,第二次小考。 济安堂灯火通明,邢江坐在讲案后看书,时不时起身看看学子们做题。 平静地过了三刻钟后,他刚一抬眼,却见一张三指宽的白纸似乎从俞唱晚的手肘处飘下去。邢江微微皱眉,走过去捡起那张纸。 坐俞唱晚后方的游方翻卷时看到夫子立在他案前,战战兢兢问:“夫,夫子,可是学生有何不妥之处么?” 这一声问话并没压低声音,其余十几人纷纷抬起头。 邢江没回答游方的话,转身问俞唱晚:“这东西可是你的?” 俞唱晚一怔,旋即摇头。 “为何要在身上放一张白纸?”游方似乎不解。 邢江闻言将纸条放低,对着蜡烛调整角度,离得近的人才看到纸条上并非无字,而是用一种特殊的灰色墨写的,在特殊角度就会显出字迹。 而上面的字正是这场小考的内容。 所有人脸色一变。 “呃,这张纸条貌似是从俞姑娘袖袋里掉出来的。” 游方一句话将所有目光都吸引至俞唱晚。 后者抿唇,“我没见过这张纸条,不是我的。” 俞唱晚若还不明白自己被算计了就太傻了。 坐在远处的麦千平迟疑道:“这些日子俞姑娘似乎在园子里四处结交,好些人都在后院二门处见到过她。” 泰山北斗和其他夫子便住在后院,小考题经由夫子们出好后会交给专人誊抄,然后放在专设的屋子。恰好,后院二门处头间屋子便是誊抄、放置试卷处。 麦千平的话夸张了数倍,但直指俞唱晚行为有异,很可能是在套取考题。 邢江闻言眉头一皱,“他说的可是真的?” 俞唱晚心中一紧,“我确实有在后院二门处与人说话,但与小考无关,是我的私事。” 游方哂笑,“入园第一日,杨总管便告知过我们,那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触犯规则还舞弊,本次小考该居最末。”麦千平附和。 邢江没理会游麦二人,只问俞唱晚,“纸条从何而来?你去后院作甚?与人交好又是为何?” “纸条不是我的。我去后院与人打听事情,跟小考没半点干系,夫子若是不信,大可私下将与我说过话的人叫来对质。” 俞唱晚重点在私下,她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去打听那位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俞姑娘对自己的清白都不上心吗?”游方讥讽道。他咬定姓俞的不想公开她打听五公子这么不知廉耻之事。 事已至此,俞唱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我可以自证清白。” 游方和麦千平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玩味,他们倒要看看她如何能自证。 “这次小考的题有九成都来自本草录和医理书,而我,不说过目不忘,看两遍便不忘倒也能做到。” 这等狂妄之言教连带邢江在内的所有人都惊住,本草录和医理书是御医院、御药院的人编撰而成,内容与存世的医书、药典大有不同,毕竟他们有基础的速成培养,里面新东西非常多。并且两本书的厚度加起来快赶上食指长度了。 不等众人回神,俞唱晚嗤笑一声:“五物同名:‘独摇草:羌活、鬼臼、鬼督邮、天麻、薇衔;四物同名:堇,堇菜、蒴藋、乌头、石龙芮;苦菜:贝母、龙葵、苦苣、败酱;鬼目:白英、羊蹄、紫葳、麂目……” 这是方荟影头次仔细打量俞唱晚,只见她不卑不亢地站着,背挺得很直,垂在身侧手攥得很紧,脸上的神情却是轻松又轻蔑的。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俞唱晚如何刻苦她和含笑最清楚,她亥时睡觉,俞唱晚便会去凝珠馆院子里去找灯笼看书,并且连洗漱、沐浴都在背书。这样的人还不屑于作弊,尤其是这些题如此简单。 她每多背一个字游方的脸色便白一分,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娘们儿竟然能背下全书。 “行了。”邢江抬手打断俞唱晚,“本次小考作废,择日再考。” 邢夫子率先离开,俞唱晚收拾好文房四宝,路过游方身边时,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声道:“你猜得对,其实我不仅会药理,还会配很多毒,你且小心你的水、你的饭菜、你的一切。” 游方瞳孔一缩,脸色涨红,看着那双冒着寒气与杀意的琥珀色眼眸说不出半句话来。 俞唱晚眸子一转,对着麦千平笑了笑,似乎在说:还有你。 后者立时毛骨悚然。 “晚姐,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回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