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1 / 3)

朱茂夫妇之事随着时间进入孟冬而彻底消失在乡邻茶余饭后的谈资中。

俞唱晚除了和小豆苗每月制作两次翡翠丸外,便是按时喝药——新药方到底是用了好药材,她面色红润起来,水肿彻底消失,且嗅到怪味时不再剧烈咳嗽。只是征纳大夫的日子快到了,她还没找到机会跟爹娘提及,难免有些急。

这日,周氏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额头气得不轻,俞良生柔声劝道:“你为那起子小人伤什么神?”

“可不是,我才瞧不上他们呢!”周氏忿忿之余心疼得要命,她的阿晚何时轮到那些烂人来挑三拣四了?

原来今日有人遣媒婆上门提亲,一问,对方竟是县里有名的浪荡子,气得周氏当场翻脸,将人轰出去。

那媒婆自觉受辱,走时骂骂咧咧:“我呸!这不是瞧你家闺女生得好点么,还做梦找秀才公呢?”

俞唱晚捏了捏袖袋里的黄麻纸,静待了许久的时机终于来了。

她定了定神跨进父母寝间。

“阿娘不必伤心,阿晚眼下并不想嫁人。”她握住母亲的手,“我想陪着阿娘爹爹、行舟和弟弟,还想治病。”

治病二字无疑似一把刀插进夫妇二人心中。

俞良生虎目泛红,“阿晚莫急,等你娘生了弟弟或妹妹再养上一段日子,我们一家人便上京城寻名医去。”

这是得知女儿患了无名绝症后夫妻俩就决定的事,毕竟陈大夫的方子无法治愈孩子。

俞唱晚坐在绣墩上,“去京城以后再说,而陈大夫口中的善医者眼下就在桃源县。”她说着拿出那张黄麻纸递给娘亲。

“陈大夫说,朝廷欲育一批青囊来辅助制药,要征招会岐黄懂药理的人,如此,能以极低的代价来完成繁重的任务。这样的事并非头例,且朝廷指派下来的大夫都是御医院御药院的供奉。”

俞唱晚说完便安静地摸着轩辕十四不存在的脖子。

半晌,“可是……要你离家……”周氏实在舍不得。

不错,被征纳的人吃住都要在那府上,一旬一日假。

“休沐我便回来。”俞唱晚道,“爹爹阿娘,这样我才有机会接近那些善医者,能在他们身边学五年足够我用一辈子的,并且又不是白干活儿,每月还有例钱。”

周氏眼泪簌簌往下掉,她如何不知道阿晚非要去理由——除了有机会治病外,她也想让家里松快些。明知道该顺着女儿的心意让她欢喜点,可她的心还是像缠了丝线那般被勒得紧紧的透不过气来。

她紧紧咬住下唇,胸中涌出滔天恨意,她的阿晚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她本该受尽宠爱,接受最仔细的教导,全天下所有的药材都能为她所用。缘何他们的命贱如草芥,而那些人却能享尽荣华富贵,这个天下如果没有她的先祖,姓裴的还不见得能坐上那张龙椅。

铁臂搂紧妻子,黝黑的方脸硬汉赤着眼睛,低下头。俞良生的愧疚心疼、自责之情不比妻子少,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却不能护住宝贝女儿。

俞唱晚知道这是成了,起身张臂拥住父母,“我是去学本事的,你们放心。爹爹每日都要去城东,随时都能见着我。再说小豆苗跟我一道去,日日监督我服药。权且把我当做行舟第二,是去了书院读书看待。”

周氏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路可走,只得由她去了。

五日后,天刚亮,俞唱晚和小豆苗便来到征招地点——一座位于城东的大宅子,不知是为了这件事赁的还是买的。新漆的大门上方挂着崭新的牌匾,上书“杏园”。

门口台阶下已经排起长龙,延绵出了巷子口——桃源县下辖十个村镇皆在盘龙山下,山中水土、温度很适合草药生长,许多本地人略通药理,是以来应招的人数远超姐弟二人的预料。

队伍中也不乏生面孔,俞唱晚想起霜降之后便有大量外乡人陆续来到桃源县,前几日张旸巡逻时还嘱咐村民外出记得锁门。

“晚姐,这里离杨公子家似乎不远。”小豆苗左右张望。

“好像是。”俞唱晚笑了笑,自从上次请求他帮忙收拾朱茂夫妇后便再没见过。她后来提着自家的鸡蛋和菜蔬当上门道谢,却被下人告知他出门了,归期不定。

没等多久,杏园的大门“咯吱”一声打开,出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其中一个提着铜拔,站那儿一敲,众人安静下来。

“劳烦诸位依次来这里留下名字。别挤,按秩序。”家丁高声道。

右侧石狮子边上摆了桌子和笔墨纸砚,来应征的人过去报上名字、年纪、是否会岐黄和懂药等。

俞唱晚和小豆苗顺利进来杏园,前院布置得十分雅致,轻嗅之下还有几丝清漆的味道,院中的花草有些蔫儿。估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