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离站,倾倒了重心,人群黑压压如一片将折的林木。 时夕下意识抬眼看向身前,预料之中的压迫并未涌至身前。 顾瑾斜斜挎着电脑包,像是横刀立马的少年将军,一手抚着长杆,身骨笔直。 黑风压倒了一片碎柳,压不过他这棵肆意的白杨。 “还有一个站。” 少年闭目养神,似乎察觉到身侧的目光做了回应,又像是本来就有的定点提醒。 地铁站外,入眼是商业区的喧嚣。 电脑城却在一片喧嚣中安然自处出一片静默。 车道和小路纵横交错,小贩和车辆络绎不绝,唯独被围于其中的电脑城有些荒凉。 相比于周围几座购物城,这里像是从零几年穿越过来的建筑,门面上是点不亮的霓虹灯牌。 踏进轻锈的门槛,好几个铺子的老板不紧不慢挪来了目光。 时夕产生错觉:顾瑾带着她进来,就像是一对羊入狼口。 “这年头电脑线下的生意不好做,看着冷清些。” 少年低头在手机上划了划,抬眼,黑漆漆的眸露出征询。 “许老板还在外面吃饭,还要十几分钟。” 亲戚家的电脑店,许之年算是店员兼半个店主,后来自己把店盘到了手里。 至于堂堂重点高中的骄子,最后为什么没上大学—— 高中那会儿的许老板沉迷黑网吧,爱吧如爱家,混成了半个网管。 后来没迈过一本线,索性就打着“创业”的名号混进了电脑城里。 “你和他一起上的网吧?” 顾瑾点点头:“偶尔。” “害人不浅。” “什么?”顾瑾挑眉,回头看见的却是时夕唇角盈盈的弧度。 家里没不让他玩电脑,大多数时候去网吧就是陪朋友。 许老板那样的人是劝不住的。 顾瑾含冤勾起个礼貌的笑,邀请:“我上楼看一眼硬盘,一起?” “我在这坐会儿就行。” 时夕摆手,没打算跟着上去。 顾瑾于是给她指了朋友的店铺方位,长腿一迈,背着电脑包上三楼去了。 坐下不久,中年老板抱着半人高的配置单靠过来。 配置单上醒目的红色大字,1999到9999,一应俱全。 “我有朋友帮我选配件。” 时夕眸光浅淡,婉拒。 “果条友仔懂乜嘢,我们做了十几年不比他在行?整机买更划算。” 老板嘴里叨叨不停,直到面前的女人凛冽的目光轻飘飘刮在他身前。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不自主地下滚。 但这时景,好不容易遇上落单的女客户,毫无疑问是个油水充足的“小白”。 正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任谁也不肯放弃这开张的机会。 老板还在一旁试图打动她。 时夕索性就在高脚椅上侧过身,不偏不倚地看向入口方向滚动的演示屏,任由他继续不辞辛劳地浪费口舌。 楼梯口,顾瑾回来的比预想中更快,十分钟就又从转角出迈出踩出那双黑白球鞋。 见她身旁多了个阴魂不散的身影,他目光稍动,加快了脚步挡上去。 一口熟练的粤语,三两句交涉。 老板明白过来这是个懂行的。 有他作陪,小白的钱就算再好赚,也流不到他那儿。 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不好意思,没想到还有人主动来缠。” 顾瑾唇线绷得稍紧,漆黑瞳孔洒落歉意。 换作粤语时,他声音比往时更低哑冷肃些,尾调绵长,让时夕想起那些粤地老情歌的娓娓动人。 换回清软的普通话,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原地认错的邻家少年。 “反正我也没浪费时间,”她面对奸商时的假笑此刻真挚了些。 “粤语说得不错,比你姐那一口塑料白话好多了。” 每次出去k歌,自封珠三角小天后的顾郢总会点上几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粤语金曲。 再打破众人对她甜美嗓音的多余幻想。 顾瑾没心没肺地揭表姐短:“她在这边上学的时候就不怎么融得进这里的语言环境,去了上海肯定忘得差不多了。” 时夕肯定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