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休息一夜后,待天露鱼肚白时,宁忆微已醒。 床榻上熟睡的茯苓紧锁眉头,小声又不安地嘟囔着。 宁忆微听不清,想来她是梦魇了,便欲想让她清醒些,别被梦魇拖了去。 “哥哥……”茯苓惊醒,泪水止不住划落,沾湿被褥。 宁忆微顿住。虽说感情也似“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但宁忆微对此前的记忆一片朦胧空白,以至于她曾经怀疑自己生命里从未出现除叶浔尘外再亲的人。 没有得到过的亲情,所以她无法共情茯苓的感受。 宁忆微只能轻声安抚她,因为这是她能尽力的事。 青雀不似夜里闹腾,倒像是疲倦了。 宁忆微才发现那团怨气也奄奄一息,不再精神。 “你是说,夜里才能走?”青雀绕了一圈将消息告知宁忆微,羽毛泛着不似常日的微弱的光。 “抱歉。”宁忆微有些心疼,圈着太重的怨气果然耗费精力。青雀的脑袋伏上宁忆微的虎口,蹭了蹭,闭眼歇息着。 看来只能在夜里跟着怨气行动了。 淮南盛景,宁忆微也想欣赏欣赏。 淮南九里三十步街道市井处处相连,伫立二十四桥仰观倡楼,万数终纱灯高挂长明,辉落耀烈。城内繁华,楼阁亭台,高斋雅室,舞榭妆楼里丝竹管弦听唱新翻。 不似东都稍显内敛的昌盛,一切都蒸蒸日上,连叫贩声都大了些。 倏忽垂眼,熟悉的擦身而过令宁忆微警觉,黑色兜衣下的深色裙裾,玄英! 宁忆微回头。 她已消失。 喧闹声稍小的地段,兜帽下清秀的脸,拒人千里之外的眉目怔怔看着远去的宁忆微,还有……身后不想被宁忆微察觉的黑影。 “岑阴……”玄英抓住似乎空洞洞的心口,窒息感袭来,指节也因用力而泛了白。 宁忆微给了茯苓些碎银子。此前她一直看着摊铺上的白玉簪子,也让她散散心吧。 顺道支开她。 宁忆微假装挑选了只纸鸢,快步离开。 街道车水马龙,纷纷扰扰。 岑阴很快跟丢了。 但幸好前方已无路,尽头直至十里堤。 十里堤见一女,飞燕身轻,惊鸿态逸,未施粉面却似含春。 死水再次荡漾着。 岑阴有些失神,无助抚摸悬挂在胸前的平安符。 骤然她似枯叶般坠下。 曾经有一人也在他面前陨落。可现在不是曾经,不是此前…… 岑阴猛地回神,那身影已不在。 突然身后动静,那人拍了他的肩。 回首,玲珑少女掩盖在纸鸢后的江水飘渺般芳姿再现。 为何如此熟悉…… “岑阴!又跟着我!”宁忆微道。 “你确定要任我差遣?” 少年眼底光芒闪过:“嗯。” “好!这次的酬劳你要什么。”宁忆微其实有些心虚,平安符……她还未找寻画法。 “纸鸢。”他哑声道。 宁忆微暗道现在杀手都这么便宜吗。 但还是答应。 “此前在台榭见过的玄英。她来了。徐翊应该未知,所以我要你,找到她并保护她。”宁忆微定眼看了他。 …… “若稍有不便,你只远远护着她就行。” 岑阴答应。 宁忆微见他这般爽快,不免问了问:“你怎么不问原因。” 岑阴也很配合:“为何。” “她好似……两次向我求救。”转而离开。 交代了会面地点,即淮南秦府! 江水悠长,群山起伏,远处天边秋波连绵。 待夜幕降临,怨气果然冲撞禁锢。 宁忆微道:“青雀,可以放开了。” 淮南秦府。 玄英面色惨白,颤抖着手推开了禁闭的旧院门。 玄英猛地闭了眼,周围突窜的鬼火却紧逼她睁开,旧景重现。 被抛弃的家族棋子。 “老爷,这好处,您不能不接啊。”身穿罗锦的老爷接了捷下的书信,上头联姻内容明了,秦青罗三字赫赫…… 他在书房沉思许久,似用尽全力招来了奴仆:“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