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覆地載(1 / 2)

墨家子弟人人都得幹活營生,鉅子也不例外,而鄧岳則開了間冶鐵作坊。雖然接任鉅子後就很少親自接活賺錢了,但打造寶劍是他的興趣,仍不時親自下場治鐵打造寶劍,自用送人樂在其中。不過經過這麼一番折騰,隕鐵也不找了,就與姬宇結伴下山,返回郢都。

鄧岳與姬宇兩人家裡都開鐵鋪,一路上就切磋起冶鐵煉劍的技藝。姬宇將祖上傳下的鑄劍秘訣,毫不保留的傾囊相授。在鄧岳看來這份人情之大,並不比救命之恩差太多。

到了郢都,姬宇婉謝了鄧岳的宴飲邀約,但是接受了鄧岳的小兒子鄧峰的好意,在郢都的日子裡就讓他導遊,也算結交了一個好朋友。鄧岳有三個兒子,鄧峰是老么,但也有三十好幾歲了。不過大家都是不拘俗禮的豪傑,六歲的姬宇與鄧岳、鄧峰父子都成了忘年之交。

姬宇說他在郢都只是路過,順便遊覽一番,而此番出行的目的地是大梁,他要去探訪張儀的故居。

鄧岳不知道張儀的故居有什麼好看的,但他仍然說道:「張相國退隱之處所知者不多,老哥哥在大梁有個徒弟,叫『席石』,小兄弟可讓他去尋訪一下,當可省事不少。」。

……

姬宇找到了羅氏商號的郢都分號,那分號的掌櫃是小丘,不過人家現在是掌櫃了,咱們還是稱呼他的名諱「丘亮」比較像話。丘亮原聽說大少爺從家裡失蹤,這會兒卻突然在郢都冒了出來,真是又吃驚又歡喜,不免忙上忙下地把他伺候的無微不至。

姬宇給母親寫了家書報平安,還說自己打算在外頭多遛躂一陣子再回家。並說這三個月遭逢奇遇,各方面都大有長進,能照顧自己,請母親放心。丘亮則派了快船,專程將這封家書給陳清送去。

姬宇讓丘亮找來裁縫,縫製了幾套華服,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這並不是他愛漂亮,而是因為世人多以衣冠取人,不梳理的體面些,那要怎麼跟人家交際應酬呀?

接下來幾天,姬宇不是到處閒逛,就是流連於酒館或傳舍(註一)。這些地方原本不會接待一個小孩的,但多虧了一身華服與出手豪闊,讓他暢行無阻。姬宇去這些地方,專找政府官員、外國使節、名士、遊俠、跑天下的商人等這類見多識廣、消息靈通之輩,請人家喝酒吃飯,問東問西,虛心求教,廣納天下聽聞。

五日後,姬宇與鄧峰辭別,離開郢都往大梁去了。

姬宇為了認識當時的社會面貌,看看大城小邑、城鎮鄉村,訪查街市巷弄、田野農家,就先乘船順江而下到了竟陵(註二),然後從竟陵棄舟步行,沿沔水(註三)東岸北上至鄧城(註四),然後沿淯水(註五)東岸走到宛城,再向東北經新鄭(註六)抵達大梁。

姬宇到大梁找到了席石。席石開設了一間酒樓,還可以住宿,姬宇就下榻在他那兒。

席石早已得到他師父鄧岳的通知,恭恭敬敬接待了姬宇,並且對這位貴賓回報了他師父交代的事。他說道:「席石尚不確知張相國隱居何處,不過已打聽出來,以前跟著張相國辦事的馮喜,現在在東郭大槐市裡給人算命,還頗有名氣,大家叫他馮半仙。馮喜先生應當知道張相國故居所在,只是席石不明其中利害關節,就沒敢去驚動他。姬先生是否要親自去問問呢?」。

馮喜?姬宇然想起《戰國策?齊策?張儀事秦惠王》裡頭張儀那位大有本領的舍人,不就叫馮喜嗎?他不只是張儀的一個普通助理,而且還是名垂青史的傑出人才,那倒要好好結識一下。

姬宇謝過了席石,但並沒有急著去找馮喜,而是上街找了間藥材行,採購了幾味藥,便回到酒樓,請席石命人拿去煎煮熬藥。

第二天一早,姬宇帶著熬好的藥,就出門往東郭大槐市去了。

馮喜是齊國臨淄人,自幼家貧,在稷下學宮當童工,打雜混口飯吃。他聰慧好學,總是設法躲到學宮講堂一角,偷聽各家各派的大師們講課,久而久之倒讓他塞了滿肚子的雜學。長大後他為了一展胸中所學,就到處流浪尋找機會,後來終於投入了張儀舍下,那時他年方弱冠,運氣算是相當不錯。

馮喜很受張儀的欣賞與信任,他跟著張儀參贊機要,著實幹了不少轟轟烈烈的大事,將天下各國玩弄於股掌之間,十分過癮,也練出了一身縱橫捭闔的好本事。馮喜感恩圖報,在張儀失勢時仍伴隨左右,並為張儀謀劃了退休出路,而且親自執行(註七),讓他的老闆兼老師尊榮地走完人生。

張儀死後,馮喜婉謝了魏太子(註八)的招賢,因為他在張儀幕中的重要性無人得知,人人都將他視為二流的陪襯人才,去魏太子那兒也不會派到重要的活幹,沒什麼意思。不過不當官也得吃飯,於是他就擺攤幫人算命,也代人寫寫書信,收入不錯,還有餘力討了個老婆,過起尋常老百姓的家庭生活了。

這天一如往常,馮喜一大早就在家門口擺起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