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渊有时候会想,命定的事,是不是真的不可逃避。 凡人寿极百年,于是通过修仙求取长生;她希望子桑濯可以一直陪着她,于是给他送去常人千金难求的神丹秘宝。 然而子桑濯本人既不愿修仙也不愿长寿,他只想报复社会。 于是冷笑一声,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他摇身一变,成了引发尘祸的大魔头。 子桑濯是她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也是她见到的第一只魊。 风渊跟着凤凰去烛龙家串门时,子桑濯已经修炼到了大乘期,只差一步就能飞升成仙——这不可谓不奇迹,毕竟七百年前他和风渊初见时,还只有出窍期的修为。 对于第二次尘祸后的修仙者来说,光是从出窍到分神,就能用上五百年的功夫,分神再到合体更是至少千年。 还得是天赋异禀、灵丹妙药加持的情况下。 君不见那天地眷顾的神兽鹓鶵,从零修炼到大乘期,也用了六七百年? 所以后来凤凰猜测,这小子约莫本身就离大乘期不远了,说不准是哪朝哪代遗留的老妖怪,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实力,竟然连祂也瞒过去了。 ……呃,倒也不是祂被骗了,只是祂本来就没在意过子桑濯的存在,自然也不曾细察。 至于子桑濯是怎么隐藏的? 那就得问青丘那位早死了的九尾尊者了。[1] . 尘祸,死灰复燃前。 风袭玉察觉不对赶到现场时,春知城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刚刚屠尽一座城的子桑濯飘在城池之上,慢条斯理地吸收着怨怒与死气。 见天边一道霞光乍起,子桑濯吐出一口气,收了功,与将将赶到的凤鸟相对而视。 “……子桑。”半晌,坐在凤凰背上的风渊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抖。 子桑濯死气缭绕的面上依旧神色平和,他像是在安抚被雷声惊扰的家中幼妹,温声道:“别怕,只是杀了些修士。” 什么叫“只是”? 风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站起身,失声喊道:“我问你要做什么!” 子桑濯叹了口气,道:“我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周身萦绕着黑雾,面色青白,显然已非人身。 空中闷雷隐隐,子桑濯抬头看了一眼,笑道:“你知道天道因何而怒吗?” 风渊死死盯着他,手下不自觉地握紧。 “人类。”凤凰立于城门之上,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子桑濯半点不惧,只自说自话道:“我自戕堕为鬼物,天道不怒;屠杀修士,天道亦不怒。直到我失手把春知变成了死城,天道才终于降下几道雷罚。” “渊渊,你看。”他眉眼弯了弯,“你说天地以万物为刍狗,可天地并非将万物一视同仁——祂的喜恶,实在是太好猜了。” 祂并不认为鬼物是“孽”,也不在意修士死活。 但祂在意人类,也在意神兽。 “我早说人类修仙是逆天而行,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要付出代价。”子桑濯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我无意干涉。但自己长生的代价让别人去偿,未免有些不厚道吧。” “看来你挺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风袭玉把风渊放下来,化成人身,从虚空中拿出一条鞭子。 那鞭子通体赤金色,像是以脊骨连接而成,风袭玉随手一甩,便是尖锐的破风声。 “我当然清楚。”子桑濯终于看向他,“凤凰大人,您生而为神兽之首,坐拥天地权柄,尘祸与您何干?您又何必搅进这一滩浑水中?” 风袭玉嗤笑一声,懒得搭话,脚尖一点飞身跃起,扬手一鞭子抽了出去。 赤金鞭如他臂指,精准地朝着子桑濯面门而去。 凤凰辟邪,其骨对鬼物的杀伤力不亚于凤凰火,子桑濯不敢当面硬接,身形一虚,散了开来,又转眼在不远处合而成形。 风袭玉不想听他废话,鬼物不能轻易杀,就绑起来押进山川法里封印住,总归不能让他继续在外面呆着。 但是山川法…… 他稍一走神,子桑濯便又寻着空当说话了:“我自戕时已是大乘期,又屠了春知城外一整个门派——两位久居赤谷大抵不晓,春知也算是个大城,这里的门派……” 子桑濯挨了风袭玉一鞭子,整只鬼被横抽出去,身形一淡,却还是要说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