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明殿。 堂内站满了噤若寒蝉的御医,容帝一身龙袍坐在上首,看不出脸色,用茶碗盖拨了拨茶叶。 江在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像个陪长辈参加家宴的乖巧小辈。 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祝江临站在门外,摇着扇子观察人类阶级多样性,周围人像是看不到他一般,没人站出来大声呵斥质疑。 实际上他们也确实察觉不到门口有人,祝江临跟着江在水一行从客栈一路到皇宫,给自己加了个隐踪咒,将护卫当摆设,大摇大摆便混了进来。 隐踪咒与隐迹阵原理差不离,好歹也是一介神兽,要在凡人面前不动声色还是不难的。 他想起路上被某个小姑娘“请去”做的“证”,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室内,红木雕花的大床上铺着柔软的织锦,容寻双无知无觉的沉睡其上,秀眉紧蹙,面色苍白。 游与明坐在床边,按着她的脉,看着她的脸,无声叹了口气。 她摸了下丁香坠,从中取出了一枚小瓶子,用灵力裹住手,倒了些玉膏,抹在了容寻双眉间印堂处。 那玉膏瞬息便被吸入了皮肤之中,容寻双微微挣动了下,眉头稍松了些。 “雾山阴阳玉,能养神魂。”游与明低声道。 屋中只有她二人,游与明摸了摸小公主的额头,又取出一条串着黄褐色木牌的青绳。 这算是件法器,木牌是雨栾木炼制的,上面刻着聚灵阵,绳用雨栾木的叶子浸过,能起些锁灵的效果。 法器本身不是稀罕物,重要的是,江在水在绳上下了咒。 江在水来时便同游与明商量过,容寻双在这个节骨眼昏迷,怕是与白泽之事脱不了干系。 游与明几乎是魂魄稍动便被风袭玉紧急稳了下来,小公主却是身在其中,情况不明,若也是因那什么“阵”损了神魂,她们怕是不好管。 一者,普通人惊了魂尚且要生场大病缓个几日,真正伤到神魂,就算不死也要半残。 神魂难补,哪怕是身为“神仙”的海宫神,也是借着生死契才保下个魏桃,这还是在魏家与其世代因果交织下的歪打正着。 不然,“霜下春”也不至于被打成邪术。 容寻双真损了魂魄,她们救不了;魂魄未伤,她们也不好插手。 神魂一事本就玄秘,任谁见公主昏迷,也不会往魂魄动摇上猜,更不会因检查了魂魄而看出不对。 但凡救了容寻双,就是间接表明她们碰到了内幕,更等于把牌甩到了明面上。 如今丞相府目的不明,国师还隐在水面之下,皇帝态度暧昧,她们赌不起。 这法器的主要能力是聚灵,凡人带着也可以温养身体,青风堂弟子向来财大气粗,游与明把它送给公主,也只能说是无能为力故而聊表心意。 至于青绳“微弱”的锁灵效果,没人会注意的。 游与明把木牌给容寻双带上,不再看她,起身出了内室。 她推门而出,和等在堂中的江在水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下首行了个晚辈礼。 “游小神医快快免礼。”容帝摆了摆手,关切道:“朕的女儿如何了?可有大碍?” “回陛下。”游与明恭敬道:“草民医术不精,实在看不出公主因何昏迷。” 站在她身后的众太医默默松了口气,复而又忧心忡忡。 游与明也治不好,证明不是太医院不尽心;可游与明也治不好,圣上若震怒,吃苦头的还是他们。 也不知圣上是抽了什么风,怎么突然关心起他这个不受宠的小女儿了。 “怎么能是小神医医术的问题。”容帝像是个慈祥而忧虑的长辈:“只是若连你也看不出根结,朕便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游与明垂着头,平静道:“草民将聚灵牌给了公主,多少能护住些公主的灵气,回去以后,草民会传书给家师,请他上京来看。” 容帝点头道:“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草民。今日一事,真是多谢小神医了。” 游与明一点也不喜欢“小神医”这个称呼,尤其是它在此时此刻被皇帝喊出来时。 但她不可能跟皇帝说“在我面前别叫我神医”,只能低着眸子领了谢。 江在水在她出来时就知道她们猜对了,听她给出了聚灵牌,在心中叹息一声,帮着接过了皇帝的注意力。 “圣上,既如此,我便和与明回客栈写家书了。” 容帝允了。 祝江临立在门边看着她们出了宣明殿,转了转折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