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背影冷漠又决绝,眼看长腿再往前迈出一步,就可以到走廊了。就在这时,一只柔软又冰凉的小手拽住了他。 那触感让他倏然想起三天前躺在血泊里的女人,那时他跪在地上,握着她逐渐失去温度的手,绝望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去。 那只拽住他的手,手背正往外冒着血珠,显然是直接拔掉输液管导致的。鲜红的血珠跟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有种惨烈的美。 他的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但等目光挪到女人脸上时,又再度暴涨。要不是这张跟季清漪一模一样的脸,她当初哪能骗得了他?如果世上没有这个人,如果季清漪是独生女,他们一定会是最幸福的情侣。 可以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阿寻——”女人低低叫道。 都到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有脸学清漪那样叫他,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恶! 他用力一甩胳膊。女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这样粗暴地对待,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被甩到了地上。她之前服食了过量安眠药,洗胃之后昏睡了三天,期间一直没有进食,全靠点滴维持,本就虚弱,这一摔,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她垂着头,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手背的鲜血缓缓滴到地上。 傅惟寻冷笑一声,这演技,简直可以当奥斯卡影后。只是人太蠢了些,她难道不知道,她现在装得越像季清漪,就越是会激起他的反感? 若非季清漪临死前求他照顾,他早就把这女人送进监狱了。 他没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医院。 护士怕两人吵起来,一直没走远,见傅惟寻带着一身冷气离开,赶紧回来查看,发现季清漪一个人坐在地上,手背上一片暗红的血迹,大吃一惊:“你,你怎么自己把针拔了?” 季清漪没回应,护士再望了眼门外,自以为猜到了故事情节,劝道:“别太伤心,人生那么长,谁还没分过几次手呢?” 分手?季清漪抬起头来,眼神迷茫,她和傅惟寻?分手? 护士将她扶到床上,正准备重新给她埋针,她忽然说:“我要出院。” 护士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敢放她走?怕不是一出病房就要往窗外跳吧,这里可是二十三楼。她柔声道:“你现在的身体条件还不能出院,听话啊,等好一点再说。” 季清漪重复:“我要出院。” 护士遇到过太多无理取闹的病人,耐心早就被练出来了,仍旧柔声哄着:“你现在还很虚弱,不着急,啊,先安心休养。” 季清漪猛地拂开她的手,态度非常坚决:“我要出院。” 最后自然还是出院了。 护士说得没错,傅惟寻的确给医院交了一大笔押金,办理出院手续时一结算,用了还不到十分之一。季清漪入院的时候已经昏迷,傅惟寻也没给她带任何东西,只有来时的那一身衣服,皱巴巴的。她把衣服换上,独自出了医院,用退回来的押金打了辆车回家。 车上,她浑浑噩噩地想,她跟傅惟寻算分手了吗?应该算吧,毕竟在傅惟寻眼里,她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季清莹。 想起季清莹,她更伤心了。姐妹俩从小就在一起,一直到大学才分开,但毕业后又双双回到羊城工作,关系可以说得上是非常亲密。这么多年,她一直沉浸在姐妹情深的氛围里,从来没有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恨意,更没想到姐姐竟然恨到要用自杀来破坏她的幸福。 “小姐,目的地到了,你没事吧?”司机喊她。 她如梦方醒般抬起头,从后视镜里见到自己脸上挂着两行泪水,赶紧伸手擦了擦:“没事。” 付钱下车,等站在小区门口,她才想起自己没有钥匙,只好先去物业那里。物业值班的员工是新来的,大概还不知道前几天的坠楼事件,只核对了一下她的身份信息,就帮忙找锁匠无损开锁了。 她一边庆幸事情没有闹大,否则别人可能要以为她诈尸,一边推开门,然后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整个客厅被布置成了灵堂,她的巨幅“遗像”就挂在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此时是傍晚,窗帘都拉着,客厅昏黄又惨淡,就像是什么鬼片现场,直让人胆战心惊。 她的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赶紧伸手扶墙,刚好摸到电灯开关,暖黄的灯光霎时充满了整个客厅,让她可以看清周围的每一个细节。 先前她和季清莹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了,整个客厅只剩下家具,空荡荡的,灯光一照更显冷清。她再望了眼那张“遗像”,照片上的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明明是很温婉的神态,可是放在此情此景,却怎么看怎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