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治病治不了命,他明明早就知道的,怎么还会心软呢。 延川领着小雪折返回京城,又到了回春堂,老板见延川带着个小乞丐有些诧异。延川与掌柜简单交代了几句,叫老板娘带小雪去后院沐浴更衣。 回春堂的掌柜姓陈,外号陈皮,这回春堂真正的东家乃当世第一富商白家,白家做药材生意起家,传承百年。如今经营项目已涉及各行各业,九州三十六府都有他们的产业。白家这一代掌门人白赋翎年轻有为,喜结交江湖义士为人乐善好施,人送雅号百草公子。 陈掌柜有些嫉妒这个不知是哪冒出来的小丫头,延川先生是东家的朋友,说来京城小住几日,托他照应。他见识了此人的医术之了得,斗胆提过让自己的儿子拜延川先生为师,可被拒绝了,她凭什么。 延川拿出银子,吩咐店里的伙计雇人去安葬老妇人,再给小雪买些吃食与别的物件。 陈夫人在后宅给小雪身上的伤擦药,按照延川先生的要求拿出几身自己儿子的衣服,给她按照男孩儿打扮。延川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俨然成了俊后生,小丫头骨相端庄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处理完琐事,小雪背起书箱,跟在延川身后再次出京。 老妇人被葬在远郊的坟地里,小雪跪在坟前烧着纸钱。 嬷嬷娘家姓于,也是小雪母亲的陪嫁,更是小雪的奶娘,嬷嬷年轻时配给了农庄上的赵管事,赵管事本是个精明强干有上进心的,谁知染上了赌瘾后败光了家底,还腆着脸让于嬷嬷管夫人借钱。之后他夜里又跑去赌,他们唯一的才五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让狼叼了去。伤心欲绝的于嬷嬷彻底再不能容忍,在夫人的主持下与丈夫和离,她发誓从此孑然一身,全心全意照顾夫人小姐,对小雪疼爱有加视若己出。赵管事一天到晚吃喝嫖赌,没了夫人这层关系,庄上的人再不把他看在眼里,听说一日喝醉酒栽进水渠淹死了。 于嬷嬷本打算带小雪去投奔她乡下的远方亲戚,小雪连那家人姓什么住哪里都不知道,自己肯定寻不到的。 小雪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外公家,魏家世居淮阳府,只有二叔公与大舅舅在京城当官。半年前二叔公明明平叛有功,皇上却下令以谋反的罪名斩杀了魏家满门,好在外嫁的女眷未受到牵连。若非母族失势,魏夫人也不会让几个妾氏给踩在脚下。 嬷嬷,娘亲你们安息,我一定学成归来为你们报仇。 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她把自己的命运都赌在一个初次谋面的男人身上,究竟是吉是凶呢,接下来的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雪终于停了,延川收起油纸伞,展开小旗,拄着竹杖沿官道出发,小雪紧紧跟在后面,生怕被丢下。 天擦黑他们来到一处镇店住下,用过晚饭,延川从书箱里掏出一本《论语》问小雪:“可识字?” “识得。” “第一个月,背完这本论语。” “遵命。” 小雪心中暗喜,从前家中私塾启蒙先是《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这几本书,接着就是《论语》,为了背论语她可没少挨先生的板子。后来男女七岁不同席,闺学里就只教些《女德》《女训》临临帖、画画花鸟虫鱼什么的。 次日二人继续徒步向南进发,从此每天都是白日赶路,夜间找客栈休息。小雪以前住在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跨,就算是跟母亲到慈恩寺进香都是坐马车的,从未走过这样多的路,更不曾背过行囊。现在的境遇她再不是什么嫡小姐,脚走得再疼、肩膀再酸、身上的伤处作痛,她都不敢吱声。一边赶路还要抽空读书。 延川在前面走着不回头,路上也没一句多余的闲话。晚上住店时小雪学着从前府里丫鬟的样子,殷勤地给他端茶倒水。 七日之后,小雪举着论语对延川说,背完了。 延川坐在道边的青石阶上翻开书,竹仗与行囊丢在地上。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雪背着手摇头晃脑对答如流。 ……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 延川检查了一遍,见小雪背得不错,他难得露出笑脸,用书在小雪头上轻拍一下,“我再教一句出自《孟子》的话,你记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小雪默念几遍,若有所思记在心里。 “那么,你还想报仇吗?”延川话锋急转。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