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 听到这两个字,不光是姜泠,就连季徵怀中的十七娘亦震愕地抬起一双眸。 他在叫什么? 他是在唤……何人的名字? 十七娘眸光颤抖着。 只见男人轻垂下那一帘浓密纤长的睫,原本清淡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深情。 他没有叫她十七娘子,而是温声,轻柔地唤她,盈盈。 十七娘抖着双肩,似乎想要推开他。右手方一落及男人胸口处,却又被他伸出手轻轻按压了下去。 他知道,季徵一直都知道是她偷盗了自己的画稿,再将其泄露给竞争对手纪旻。 不知从何时起,十七娘看他的眼神就完全变了。 季扶声能看出来,对方那人畜无害的、纯净的目光下,掩藏着怎样的痴迷与占有欲。 她想占有他。 想独占他一个人。 这种近乎于毁灭性的占有欲,在她与姜泠重逢的那一瞬到达了极点。 她自卑,敏感,好妒。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更知晓他是京都赫赫有名的才子,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季公子。 看着她眼底的偏执,季徵只觉得胸口堵得发紧,他不由得捏住了对方的手指。恰在此时,忽然有人义愤填膺地朝台上扔了一块烂白菜,季扶声眼疾手快地侧身,替她将那菜叶子挡住。 水盈盈闭上眼,眼角滑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 “你是从何时知道是我的。” 季徵抱紧了她的腰,低下头,“一开始。” 伊君楼的第一面。 他便认出,这是当年小渔村里的那名小姑娘。 是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他季哥哥的小姑娘。 水盈盈一愣,眼底汹涌起无边的情绪。 当年她听了季徵的话,乖乖在渔村中等他考取功名后、迎娶自己过门。谁料季徵前脚刚走,没过多久母亲便病逝了。她被父亲卖到一户人家做了小妾,却因为生得过于貌美,引来正室的嫉妒,好端端的一张脸就这样被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毁了容。 见她容貌尽毁,那户人家便愈发虐待她。她被人呵斥、打骂,身上布满了伤痕与淤青。每当她坐在寂寥的月光下清理身上的伤口时,眼前总会浮现出那翩翩少年郎君的面容。她很想季徵,每天来来回回地盼望着,他何时考取上功名、从京都赶回来救她。 她等啊等啊。 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漫无边际的长夜。 终于,她彻底熬不住了,她毒死了那个男人,欲一路逃亡到京都去寻他。谁知却被人意外拐进了伊君楼,一番易容之后,这世上少的是当初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水盈盈,而多了位妩媚动人、名动江南的花魁十七娘。 在伊君楼里,她也能听到关于季徵的消息。 他确实考中了功名,却不顾所有人反对毅然决然地致仕,决意不再为官,而是在京都开了 一家画馆。 她原以为他们不再会有交际。 直到伊君楼里,她站在垂帘之外,看着他举着酒觞同友人说笑。用妈妈的话来说,那东边包厢里所坐着的都是贵客,是她们拼了命都要去攀附的恩公。 那一天,看着他与友人谈笑的侧脸,水盈盈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变得极冷。 而如今,她扬起一张素白的小脸儿,凝望向身前清风霁月般的男子,和他身后那名与他极为相配的女郎。 姜泠立在原地,察觉到水盈盈的目光,也与她对视。 水盈盈哀婉的眼神中,竟掺杂着几分怨气。 她想拉着季徵一同下地狱。 她……想亲手毁了他。 那眼神太过于凄厉,看得姜泠右眼皮突突跳动了两下。转瞬她的衣袖被人轻轻扯住,回过头,正是柳恕行走了上来。 他道,时候不早了,这百画展已结束,他们该回金善寺了。 姜泠点点头,说了声好。 她同季老师道了别,离开时,心中仍放心不下,走几步便连连回头。适才水盈盈的眼神就像是一根针,直直地戳进她柔软的心窝内。她很担心季老师,担心他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会被那根刺所伤。 回眸时,却见季徵面不改色地抱着水盈盈,他的动作轻柔且珍重,不论女子嘴上说什么,不论她说了何等带满了情绪的话,季扶声依旧十分温柔地垂眸,清润温和的眼神之中,似乎流溢着淡淡的心疼。 行至转角,姜泠收回目光,低低叹息了声。 “怎么了?” “没怎么。” 耳畔传来柳恕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