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月下走来。他穿着锦衣玉带,头顶金冠,虽是年幼,却颇有老成之气。方才那一声虽是嗓音稚嫩,但却带着几分让人不敢抗拒的威严。 月色里,小皇子目光中带着审视,冷冰冰地打量着她。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走错路了。” 自从那日殷绫儿耀武扬威地跑去藏春宫后,皇帝便下了令,通往藏春宫的甬道成了禁道,不允许外人随意踏足。 “这是禁道,”步煜看着她,一字一字,“擅闯禁道,当杖毙。” 他虽年幼,言谈却十分清晰,甚至还颇有条理。他的目光里俨然是上.位者之姿,让姜泠有些恍惚。 她没有听煜儿的话,径直抬眼,与他对视。 太子煜微微蹙眉,他不知对方为何要这般看自己,只觉那眼神中饱含了太多情愫,竟让他也跟着一愣神。二人目光交触的那一瞬间,步煜只觉得一颗心猝然一痛,一时连带着呼吸亦停滞。 她的目光柔软,温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哀色。 戚卞玉提着灯走过来,见太子面上异样,忍不住问了声。步煜回过神思,可心中酸楚亦未停止。他偏过头,不再敢去看姜泠,只道: “罢了,你离 开这里罢。今日是大年三十,孤不罚你。” 姜泠拢了拢衣裳,朝太子一福身。 “等等——” 她刚走出几步,身后孩童忽然唤住她。姜泠回过头去,只见对方的袖袍在风中摇摆着,看上去十分孤单可怜。 太子煜扬声,稚气的声音随着冷风传来。 “皇宫中有两条禁道,一条通往藏春宫,另一条是青行宫旁边的小山林,因为这条小道连通着通往宫外的护城河。你……下次莫要再走错了。” 闻言,姜泠微微瞪圆了眼睛。 她显然未曾料到煜儿会说出这种话,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对方的意思。连通宫外的护城河……煜儿这是想要她…… 她没有敢往下想,用余光扫了眼站在太子身侧的女孩,收敛回神色,循着规矩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冷风渐近。 女子的身形却愈行愈远,渐渐消散在这寒风之中。 小皇子站在原地,凝望着那道身形呆愣良久,久到卞玉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他这才收回目光。卞玉不知他在想什么,却能察觉到身侧之人的情绪变得有几分奇怪。太子沉吟片刻,忽尔道: “卞玉,她是我的母亲吗?” 戚卞玉不可思议地抬眸。 “您说什么?” “没什么。” 步煜低垂下眼,“我们回宫吃饺子罢。” …… 甬道两侧都是干突突的树,将风声送得很急。姜泠踩着月光走在甬道里,心跳得亦是飞快。 方才煜儿身侧有外人站着,她不敢与之相认,亦不敢径直走回藏春宫。如今回想起来,她后知后觉到一阵酸楚。离煜儿远了些,姜泠放缓了步子,抚着胸口,停在甬道一侧轻微喘.息。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她的眼眶中陡然蓄了泪。整个眼眶红红的,水光在眼睛里面打转。 在藏春宫里,她也时常能听见煜儿的消息。 宫人们说,煜儿早慧,步瞻更是将他教得很好。不过五岁,他就十分懂事听话。 他识大体,辨善恶,通诗书。 而且他不像他的父亲,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想到这里,姜泠感到一阵欣慰。她扶了扶手边的树干,方欲往回折返,忽然听到一声:“谁在那里?” 这声音十分熟悉。 是谈钊。 姜泠赶忙捂住嘴巴,往后撤了几步,企图用粗壮的树干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她蹲下身,可对方十分眼尖,依旧不依不饶:“是谁?” 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谈钊发现了她,右手叩住了腰际长剑,朝她走过来。 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人。 横竖都是被他抓出去,姜泠心想,自己反正已经都是这副模样了,自然也不怕再被步瞻责罚什么。见她从树干后走出来,谈钊正欲拔剑的手一顿,旋即尴尬道:“皇后娘娘,是您。” 对方扫了眼她身上的装束。 “您怎么从藏春宫出来了?” 不等她回答。 从谈钊身后,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他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一片光与影的交界处,眼神淡漠,凝望着她。 时隔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