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淑刚走出房门，就跟顾清榆打了个照面。

小姑娘环臂歪斜着身子倚在栏杆那，看见她出来似乎眼睛都亮了亮。

来者不善。

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们总是轻而易举就能猜透对方在想什么，顾清榆那些花花肠子潘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挑衅地扬了扬眉，走过去跟那位千金大小姐并肩站着，只不过一人向内，一个向外。

“那位就是你上次说的嫡姐吧？”

她声音很轻，轻得宛若是从天际飘来的袅袅之音，

澄澈的眸光深远绵长，直直投向宽敞明亮的一楼客厅。

——终于不似往常，临近饭点的孙权终于不是埋头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而是在跟其他几位校董攀谈，透过茶盏飘出的袅袅水雾，可以看见他神色淡淡，只是不时舒展眉宇，唇畔弯起浅浅弧度。想来应该是长辈暗地里的撮合，离他距离最近的反而是那位面若芙蓉的顾小姐，举止端庄，却在与孙总校长对视时面含羞怯。

啊，还挺和谐的。

潘淑食不知味地咂咂嘴，觉得自己就像个路过的局外人。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似乎太正常不过，江东这位雄霸一方的豪杰今年23岁，换作旁的高门贵族已经是成婚生育的年纪，更何况是孙权，江东百姓的庇护神，平民百姓为他婚事操的心估计比本人还多。

“怎么？怕了？怕我嫡姐嫁进孙家你就得被赶出门了？”

“屁！”

潘淑刻不容缓地打断她说的话，视线在那女生脸上放了又放，无端的觉得烦躁，如同被扯乱的麻线丝丝缕缕缠绕住自己的心脏，又像生出尖刺的荆棘牢牢禁锢她的躯体，任谁来都会被割得鲜血直流。

闷得她喘不过气。

“他不喜欢这样的。”

孙权喜欢的是大乔姐姐那样英姿飒爽风骨铮铮的木棉花，

而非攀附藤蔓生长的凌霄花。

什么？

顾清榆征楞在原地并没听懂她话中含义，

只觉得女生视线凉凉，还没等自己开口问，就看见她已经下楼去了。

“你怎么磨磨蹭蹭的？”

几乎是从潘淑走向扶梯的那一刻，孙权的眸光就黏着在她身上，

他语气无波无澜，只是想不明白明明管家已经敲门提醒了，她怎么还能如此怠慢？

或许他身居高位已经太久太久，潜移默化下竟也开始讲究待客之道，也学会名利场上虚伪的逢迎，现下只觉得自己这是善意的提醒，提醒潘淑在生人面前该礼貌些。

但这落在潘淑眼里，含义就完全变了质，她独来独往嚣张叛逆惯了，只觉得孙权现下是在给她难堪，是与那些陌生人站在统一战线，排挤她，嘲讽她！

越想越委屈，她本就是潘家遗孤，就算死了也左不过落得个绝户的下场，何必在这受气？何必将她托付给孙家？

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孙权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对待她？

她缓慢地抬起眼皮，不带温度的黑眸直看向孙权，四目相对，视线在半空相撞，连接成奇异的磁场。

其余人似乎都能听见安静空气中响起炸裂的火花碰撞声。

“要你管！负心汉！”

她的声音短促而决绝，说完后便留下神色各异复杂的其余人，头也不回地自顾自走到餐桌前坐下。

只不过没人看见她染上胭脂色的眼皮，低低垂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