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仍旧是那个天之骄女，衣炔飘飘，只一敛眸轻笑间便引得所有人的拥护喜爱。

直到那一张张脸逐渐扭曲，沾着黏稠暗绿液体布满污秽干枯如兽爪般的手试图将她拉扯，将她撕裂。

她哭喊、她挣扎，她试图逃离，

最终却被淹没，被踩进泥泞里，被生吞活剥。

源自于心口的痛感唤醒了潘淑，她迷惘地睁开眼眸，却依旧万物静谧，黑暗无声。

“有、有人吗？”

回应她的是一道极为年轻润朗的男声，

“你醒了？所幸那波动铳准头不够，不然我还真不敢保证把你救回来。”

潘淑侧耳去听，窸窸窣窣的声响，那男生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特制的眼药水疗程一日三次，明天你就能恢复视力啦。还有伤药、中草药方子，我等会也将一并交给孙总校长。”

“呃，这位先生，我听你的声音，你好像不是之前那位家庭医生…”

她对孙家家庭医生是有印象的，那是位留着羊角须的中年男人，声音也是浑厚的。

“我是天荡山…不对，孙总校长不让我说，不好意思啦。”

“无碍，这次还真是多谢你了。”

多半是隐世高人，孙仲谋要求保密，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潘淑不再细究，又问一句，

“孙权他，还好吗？”

“孙总校长很好啊，他受得都是些皮肉伤。倒是你，这段时间是不能走动了，还有那铳虽然没有正中心口，却也是伤及根本，恐怕只会反复难愈。”

潘淑不蠢，自然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这铳伤恐怕是久治难缠，未来的日子她或许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后遗症。

至于是什么嘛，谁也说不清楚。

‘啪嗒’，门把手被人拧下，房门外响起嘈杂纷乱的谈话声及脚步声。

不过一会，落锁声闷重，噪音倏地就被隔绝在外。

只剩一极为缓慢而低沉的脚步声。

那人拉过椅子，不知是在四处打量还是怎地，好半天不说话。

“感觉好点了吗？”

是孙权。

脑海里突然闪过那有力而结实的臂膀，

犹如强心剂般给予她力量。

后知后觉的脸红心跳，潘淑竟不知自己耳朵尖也跟着染上绯色。

“还好。”

一只大手落在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得让她觉得这不是孙权。

“那我叫小乔进来陪你。”

听见他要走，潘淑猛地想要攥住孙权，不料扑了空，身体忽地失重让她直愣愣往地上摔。

还是孙权，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把枕头垫高让她半坐着，又细心地掖好被角。

他语气包含着些许无奈，

“失明了就不要这么冒失。”

被点名批评的小鬼耷拉着脑袋，乖乖点点头，又小声嘀咕一句。

“谢谢你，孙权。”

“什么？”

“我说，谢谢你，孙权。”

谢谢你永远赶在第一个出现，

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依赖，我的支柱，

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将我从悬崖边缘救回，

谢谢你，肯收留一个受万人唾弃的灾星。

一室静谧，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孙权才说，“要谢我，以后就不要说那些要死的丧气话。”

“还有，以后少给我装什么都不懂，期末考试你还考垫底就死定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随之而来的则是小乔的大声呼喊。

热烈而明亮的。

她几乎是飞扑过来紧紧抱着潘淑，手上力气不断收紧，压得潘淑伤口隐隐作痛。

“小淑，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都快！”

潘淑无力扬起抹笑，不徐不缓地顺了顺小乔的背，又装作痛苦地说一句，

“小乔姐，你再这么用力我真的会死啦。”

小乔闻言慌慌张张松开手，又连忙道歉，直到再三确认她伤口没有反复渗血的迹象才放心。

“你渴不渴啊？饿了吗要吃饭吗？”

听她如此关心自己，潘淑顿生无限感慨。

小乔姐姐果然是天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