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心知这种情形,恐怕贾府也非可久留之地,宝玉业已成年,贾府若问罪,宝玉与他皆死无葬身之地,这般哀愁只在她心肠中婉转,却不肯让宝玉晓得分毫。原来凤姐下红之症越发严重,自宝钗进门,家事大半都是她在打理,前有贾母之丧,后有薛家抄检,她进了门竟是一刻未歇。心事一多,府务又杂,不由落下病根。 话说自贾母白事一了,黛玉愈发消瘦,好在太医极力医治,北静王细心照料,黛玉旧病竟是渐渐好了。那太医也私下和北静王说,"王妃娘娘的病原也无妨,只是从前的方子不大好,于是拖成了这般,好在微臣有一祖传方子,治这个最好,故王爷大可放心,只一点,王妃服药后忌怒忌多思忌忧郁。" 水溶心下宽慰不少,越发换着法子买些小玩意儿逗她一笑。黛玉原本心里苦涩,可难抵他次次过来都带新奇玩意说笑话,每每总要等她笑了,他才愿意走。 黛玉因着有孝在身,倒可以正大光明的和他分屋睡,平时也就理理府里的账,不然就是坐在榻上想心事。自那日痛过,又历经如此大的变故,她自然又多了些心事,事到如此,她若执念于宝玉则既愧对宝钗,也是愧对于水溶。 北静王原本有位爱妾,可惜红颜早逝,至此,府里只有一位阮小娘子,是太后赐的贵妾,这一日,阮小娘子终于登门拜访。 阮小娘子一进门,便恭恭敬敬地给黛玉行了礼,黛玉抬眼看去,只见阮小娘子穿着件葱绿苏绣缠白玉珠子褙子,朱色撒花长裙,高高梳着望凤髻,插满了花头簪。 一张俏脸,细眉轻挑,肤若凝脂。 黛玉有些乏了,原不想敷衍她,这会子恰好无事,也就吩咐紫鹃沏茶,她自贾母仙逝,紫鹃便还回林姑娘身边服侍。 原是个病美人,难为王爷日日往这里跑,又是送鹦哥儿又是送琉璃珠子的,阮小娘子松了口气,便与黛玉闲谈。"姐姐原是姑苏人,我这身苏绣也是姐姐故乡之物呢。"阮小娘子呷了口茶道。 黛玉微微点头,只道,"苏绣清丽,妹妹穿着倒也有一番风味,妹妹若喜欢,我这里有好些,便送了妹妹当见面礼罢。" 阮小娘子扑哧一笑,"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娘娘了。" 这般随意说着,日头下移,估摸着王爷该回来了,阮小娘子也就拿了一堆东西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还未松快些,鸳鸯过来说贾二姑娘孙夫人登门拜访。黛玉暗想,这会子了,迎春到这里来所谓何事,一面吩咐她去迎。 一问才知迎春今日先回了贾府,见离天黑还有一会子,便顺道过来。 迎春两颊瘦脱了形,手也冰凉,两人挽着手便去内殿说体己话。从前在大观园,她二人并不亲密,如今经历了这些事,倒对彼此都有怜惜。 迎春抹着泪抽泣道,"娘娘救我。" 两人挽着手便在榻上坐下,黛玉原点了沉香,闻之舒心,迎春低了眉,言语也没了顺序,"孙绍祖……"原来是孙绍祖婚后常打骂她是爹爹抵账来的,还和陪嫁丫头动手动脚,说了半句又哭了半句,"我不信,我的命难道就这么不好。" 黛玉回想自己从前说她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虽是打趣,形容她却实在恰当。可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未免置身事外,说得太过轻巧了。二姐姐,一个安静的串着茉莉花的女子,最是良善温软,而她的善却成为被欺负的借口……黛玉虽不喜她那软柿子的性子,可也实在怜惜她。 这么想着,黛玉拿了帕子,又命人端了水来与她洗了脸,又对着镜子帮她理了理鬓发,这才开口道,"若说这闺房之事,外人也不好插手,不过我瞧着那孙绍祖也就是把姐姐看轻了才敢这么着,明儿我便去姐夫府上,摆摆王妃的款儿……" 黛玉暗忖又不知这迎春对孙绍祖到底有没有情感,便打趣道,"这么个小两口儿点闺房事,等会子我去孙家摆威风可又别心疼起姐夫来了。"迎春红了脸,扭了身低声道,"妹妹这张嘴,真是不饶人。" 两人这么说着,外头便有人说孙家来人催了,迎春又苦了脸,回头凄楚一笑,"妹妹明儿千万要来。" 黛玉心里酸涩难言,只点点头,贾府那些人平日看着还好,如今自家姑娘被欺负了,尽是写和稀泥的,若他们强硬些,二姐姐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不由转念一想,孙家这般已经是不把贾府看在眼里了,前日薛家落难,贾府难道……她心下微震,便暗暗定了主意。 不多时,水溶便回来了。他换了件家常的海蓝色团云长衫,怀里抱了只小狮子猫儿,笑道,"颦儿,你瞧,这是什么?" 黛玉见那猫儿一色儿雪白,眼睛是清澈的宝蓝色,不由很是喜爱,便就着他的手,摸了摸它的毛,不由抿了嘴微微一笑,水溶见她穿着件素衣,不施粉黛,清丽娉婷,这么抿嘴一笑,更是可心,真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