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忽然放松/下来,便再也难以支撑。他强打起精神,用/力眨了眨眼,忽然间便意识到,自己的感知已经回到了物质世界之中,而这意味着他脱离了无法自控的濒死之境。他在神威与天罚中幸存,今天以前,他决计无法想象自己竟然能经历这一切而活下来。 视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好像隔着一层脏污的毛玻璃。提佐克忍不住看向“太阳”方才所在的位置,接着他便看到了那名女子。 她看着他,俯视着他,用三只眼睛。她的目光深邃,有实质的力量,那是大地般沉稳深厚的磅礴,无穷无尽亦无畏的坚毅和勇气。这样的眼睛只属于真正的强者,就连“美丽”一词的形容,都显得太过单薄……这一瞬间,他只感到了解脱。 ——就像漂洋过海孤苦伶仃的旅人,与风浪搏击,与饥/渴为敌,与绝望作战,终于踏上了广阔博大、无边无际的陆地。大地般强大的女人,光辉璀璨的神明,滋养众生的母亲。 “神啊……”提佐克吐露/出模糊不清的话语,面庞上滑落泪水,“神啊……”他昏迷过去,却无比安心。他知道自己已经真正得/救了。 . 当靳一梦慢悠悠晃进底舱时,李/明夜已经完/事。她正斜坐在一张沙发上抽烟,另一只手轻轻抛动天机之骰。那凯伯水晶制成的法/器上下翻飞,勾勒出命运的轨迹。 “你决计无法想象,那座岛背后的故事究竟有多有趣。”李/明夜笑着说道,“我只说一句——我在提佐克的记忆中看到了那名‘偶然穿过风暴登岛的幸/运儿’。” “你认识?” 李/明夜扬扬眉,最后一次抛起骰子,在半空中便截住。她吐出一口烟雾,悠然开口:“我不认识他。听说他现在已经很苍老,但在提佐克的记忆中,他的容貌还像任何一个正值壮年的半神一样年轻,一张漂亮脸蛋。这才是他本该拥有的面目,毕竟他今年应该还不到一百岁。我能轻易认出他的身份,你要是见到他,想必也能一秒就认出来,因为我们认得他那和他一样漂亮的好儿子。” “斯帕罗。”靳一梦挑挑眉,颇为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慈悲之岩风暴环绕,而那风暴并非自然,乃是无懈可乘的神明魔法,要是没点运气之外的真本事,如何能够登岛?前任加勒比海的海盗王者,当然有不止一点的真本事。“如果是斯帕罗,那他去慈悲之岩,应该就不是偶然了。”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心愿罗盘当时就已经在他儿子手里了,对吧?” “还没有,不过时间很接近,相差不到一年。”李/明夜微微一笑,“这就是最有趣的地方了,亲爱的,比我们经历的一整件事都要有趣。可怜的提佐克生活在这样有趣的事情之中,却对此几乎一无所觉。”她顿了顿,又道:“好吧,这是不确切的。他对此有所察觉,遗憾的是,他看到了每一件‘事实’,却没有洞察真/相。” ——在敌对一方鞭长莫及的情况下,将一个有/意配合的灵能者灵魂引渡至奥利西欧的神国之中,对李/明夜而言并不困难,紧随其后的则是对入境者记忆与命理的探查,这也并不算难事。从物理角度上来说,记忆不过是存储在大脑内部的生物信号罢了。对于一名灵能者而言,其记忆本身确实拥有力量,但这并没有改变记忆的本质。 ——提佐克的精神虽然受创严重,但大脑中存储记忆的组/织毕竟没有死,更何况这名灵能者此时已经将李/明夜视作神明,毫不抵触?他的灵魂对李/明夜几乎是完全敞开的。只是他毕竟处于昏迷状态,其大脑中提取的记忆缺乏其主人引导,极其纷杂混乱,主观意愿与客观事实更是混杂不清,真真假假颇难分辨,因此需要李/明夜稍微分析理清……而她做这些顶多只需要几分钟。 ——环绕慈悲之岩的风暴,环绕图特加的风暴,以及女海神科莉布索的威能;天人们野心勃勃的仆从,亚特兰蒂斯与海神教的宿怨,困锁强大/法相于现世的异术;戴维·琼斯毫无征兆的背叛,树野人突如其来的退化,斯帕罗不合常理的老迈……年轻英俊的海盗王子隐藏身份,潜入图特加,邂逅情窦初开的女祭司。如此浪漫。 是命运不经意间的推手,是因果中不可察的引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发酵了千年仇/恨与愤怒的复仇?让背叛者败于背叛,死于绝望。即使是现在,李/明夜都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能洞悉它们之间微妙的命理纠缠与命运涟漪。这一刻,她简直爱上了这次历练。从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有趣。 “真希望贝塔赶紧干完活儿。”李/明夜长长舒出一口气,放松地陷入柔/软的椅背里,“我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并不足以令我感到安全。但是,看在奥丁那件海德伦斗篷的份上!该死的,我真该多打包十几二十件回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斯帕罗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