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李/明夜说道,“一个曾经生存于物质世界的强大生命体失去了自己存在于物质世界的锚点,他的灵在镜界中飘荡,就像镜中的形影失去了映照的人。他很强大,他有丰富的经历,他有鲜明的人格与顽强的自我意识,但他再也无法真真切切地触/碰到曾经生活的物质世界。他也许有妻子,却无法再拥/抱她,他也许有儿女,却无法再教/导他,他也许有未竟的事业,却无法再完成它。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声呼唤,看到了一簇簇光点,它们在灵能海洋的推动下涌/向他……他尝试触/碰它们,发现那是他的亲朋好友与忠诚属下,他们向他祈祷,寻求他的智慧与力量。就在这时,他发现,借助他们,那一个个存在于现世的锚点,他不再需要通/过掀动灵之海的波涛才能间接往现世投射力量。随着信/仰他的人逐渐增多,在众生思/潮的烘托下,他愈发强大,但繁杂纷乱的思/潮也在逐渐改变他……那些陌生而又庞大的记忆和情感啊!他有时会分不清,那些记忆究竟是来自于后代和信/徒,还是曾经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哟,人格分/裂啊这是。”靳一梦饶有兴致地评价一句,然而仔细思索,却又有些毛/骨/悚/然,多少有点笑不出来了。众所周知,法相的关隘在于以强大自我化外物为己身,神魔则更进一大步,乃是化“他我”为“自我”……换而言之,同为古道修行者,他迟早也要经历这一遭。 李/明夜经历过那横跨百万年之“认知迷宫”的考验,说起这些来自然是更为真/实详尽。多少也存了提醒之意,她轻声继续说道:“慢慢的,他忘记了自己过去的荣光,只剩下难填的欲壑和永世不灭的对物质世界与过去自己的渴望。成为先祖信/仰的他,可以被请神上身,可以被召唤,可以入梦,他甚至可以吞噬信/徒的灵,自/由行走于人/世/间,就像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但他始终没有这么做——直到数十年过去,他活着时最后认识的一位血脉后裔死在这世上,灵魂顺应信/仰奔他而来,成为他辉煌灵/体与璀璨神国的一部分。这一刻,他在镜界中审视自己从未谋面的血脉子孙,这陌生人据说流着他的血,但他死了几十年,早就没有血了。‘真是虔诚的信/徒啊!我要赐你们恩典,通通成为我的一部分吧……’他想,‘以尔等灵/体充实我的神国,共享宁乐;以尔等血肉代我于世间行走,永世不朽……我将降临,让尔等从生老病死、灾厄困苦的人生炼/狱中解脱!’于是他这么做了。” “这听起来有点像恐怖故事。”靳一梦评价道。而李/明夜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说故事的人。“从那本人皮书里看来的?” “还有我这段时间的冥想探索所得。”李/明夜笑道,“大部分先祖神最终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成为法相,要么干脆就成为一个疯了的法相,至少我刚才所讲的故事中的先祖神是这样。你也知道,这种强聚众生之灵强行升华的法相就跟鬼王差不了多少,强大归强大,行为却疯狂,结构更是脆弱,一个头脑里不知道有多少个自我在打架……除此之外,高等生命体本就意味着比低等生命体长寿,长寿意味着更多的失去,失去本就容易诱发疯狂。”她顿了顿,又道:“而图腾神这种人造的概念神灵,原本就不存在所谓‘人格’和‘自我’的坚持,因此更容易被身为智慧生灵的信/仰者所改变甚至覆盖,也就更加容易陷入错乱和疯狂。身为意识聚合/体,除非聚合者拥有和谐统/一、坚定不移又无比单纯的信念,才能真正稳定意识聚合/体的状态以及升华其存在,否则疯癫就是迟早的事。” 李/明夜说到这里,忽然之间,二人皆有所感,一齐朝不远处望去。那里正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青年,看人种应该是黄种人,面部轮廓却比常见的亚洲人种更加深邃,裸/露在外的皮肤并不粗糙,也没有海盗常见的晒斑,毫无疑问,这两点昭示了他并非娴熟水手。然而在阅历丰富如靳李看来,即使不可能对每一位船员都详细知情(这俩人压根没关心过这个),只一眼望去,这个人的身份便在心里跃然浮现。 ——他身材高挑,比例匀称,出身应该不错;他指尖有草药、油脂、矿石等诸多材料渍染而成的古怪颜色,身上有鼠尾草、迷迭香等香薰的味道;他是个极力掩饰自身力量的灵能者,脖子上挂着造型奇怪、制/作粗糙却明显是努力雕琢过的饰品,然而材料却是图特加随处可见的大个儿海螺……他孤身一人,没有人站在他身旁,也没有人在经过时跟他说话。他是一个境遇不佳的异域灵能者,同时也是一名刚招/聘来的船医。 这个人显然听见了二人方才的对话,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李/明夜,脸色很难看,甚至有些恍惚惊恐,对自身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灵能波动浑然不觉。直到二人一起望向他,他才像是惊醒一般,眉头顿时就是一跳,脸上随即浮现出谦卑惊慌的笑容,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靳李二人对视一眼。靳一梦挑挑眉,李/明夜则耸耸肩,掏出六十四面骰子随手一抛,仍是半道中就接住,第三只眼刚一睁开,又懒洋洋地合上。“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