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轻人面色惨白,但还是摆摆手:“这不怪你。巫族奸细在前几天被句芒发现,我早该想到他们会加强警戒……”他声音转低,迷茫自语,“不,我确实是想到了,但是……我不是王父,也不是王叔,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忽然,他意识到自己从此之后再无王父,亦无王叔,刹那间五内俱焚、肝胆俱裂。身形摇摆欲坠,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少主?少主!”死卫吓了一跳,赶忙抢上来扶住。 “无事。”年轻人抹了抹嘴,强行冷静下来,“不知芒蓟那里怎么样了?”他望向梧桐苑的方向,忽然间打定主意,“黄帝若是死了,必定会引发混乱。我们换张脸过去看看。” …… “他们刚才说,老国主还活着?”死卫又惊又喜。 “按照礼仪与两国之间的关系,祭祀结束之后,公孙献一定会来拜见句芒。”年轻人思考了片刻,忽然低声问:“你是北方有名的御兽大师,方才那些牲/畜应该不会通通被律卫所杀灭,总有些被赶去他处,亦有些逃离的零散。你还能找到多少牲/畜?” “小人这就去找找看。” …… 群鸟如暴风般乱舞,群兽似海啸般冲杀。在这天威般的灾变之中,众人或惶恐奔逃,或奋力拼杀,或各自为战,或拼死护主,情势一片混乱,兽群与人群融为一体。纵有强者,亦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紧紧护卫在公孙献的太阳金乌旗帜之下,保护轩辕丘八王女的安危。 见此情景,年轻人不退反进,纵身跃出,彻底融入这片混乱之中。他正在竭力寻找熟悉的面孔,父亲,叔叔,重臣们,是谁都好……忽然之间,他的手臂被攥/住。“少主,您快走吧!”死卫大喊道,“我已经全部看过了,全都是轩辕丘的人,老国主不在这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年轻人没有说话,他紧紧盯着太阳金乌旗。旗帜之下,是一张华贵精美的坐辇,如此熟悉,在噩梦中经常得见。珠帘掩映间依稀有一道身影,青衣乌发,仪态高华,缥缈胜仙人。 巫毒还有剩,年轻人心想。他发现自己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冷静过。世界变得清晰,一切在心灵深处纤毫毕现,最清晰的是两道呼吸。沉重的,轻/盈的。他的眼前异常明亮,好像开天辟地的一瞬间。 他听见了命运的声音。 “为我开路!”年轻人厉声喝道。 …… 靳一梦收回手,将思绪从年轻人的梦境中抽/离。后者茫然地望着他,目光呆滞,神情空白,忽然一抽,嘿嘿傻笑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呢喃,嘴角淌下口水。 ——在被句芒亲自搜过魂的人,又不过天人合一初期,元神甚至还不如靳一梦稳固,自然只有变成傻/子这一个下场,哪怕有来生也是一样。但他确实是活人,是生魂,是万千虚假里的唯一真/实。几万年,或者说,在这永恒循环的七个日夜里,一直都是如此。 “是时候解脱了。”靳一梦轻声说道。他的目光和声音都很柔和。 迎着年轻人痴/呆的凝视,他从储物空间里抽/出一把黑黝黝的短斧。这把短斧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被他握在手里时,隐隐约约有金芒流窜,星星点点,凝而不散,与他腕上的战术终端交相辉映。斧柄末端打有一个小小的徽记,那是一个卢恩魔文,诞生于奥丁之/子巴德尔之死,代/表了漫漫的长夜、永恒的终结和命定的死亡。 ——这是阿斯加德战士的武/器,曾经属于阿萨神族侍卫长哈根。在送他武/器时,那个真正的阿斯加德战士告诉他,这把斧子可以杀死灵魂。 鲜血腾起,化作道道白光,犹如流星般四处迸射。残损的牢/房、迷幻的虹穹、天空中的魔眼与由远及近的喧嚣人声……一切的一切,都生出片片皲裂,仿佛一张太过苍老、饱经摧折的图画。世界在裂解,迅速分崩离析,化作一片片着火的飞蛾,四散纷舞,灰飞烟灭。 在“世界”消失之后,周/身唯剩一片虚无的漆黑。没有光与影的分别,没有物质与能量的离合,没有时间与空间的变幻,就像……置身于黑/洞或是深海里。 靳一梦抬起头,看到上方隐隐约约透出光芒,他正欲“上浮”,却发现那光芒正在疾速向他接近。他索性不做反应,淡然等待。 “最后一个梦就要到了。”宏大悠远的神明之声响在他心头,“关于这里的真/相,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