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当一切尘埃落定,我又将是孤身一人,就像我新生于斗兽场时一样。 ——值得吗?欲/望永无止境,道路没有尽头。我永远在得到,然后又将得到的东西抛弃,去追寻那些我还未得到的东西……于是,我将永远一无所有,永远孤身一人。 也许只有当我真正站在成功的尽头时,才能知道值不值吧。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前走,一步又一步。当她踏上那座小桥时,她忽然发现,天上的月亮似乎产生了某些极其诡异的变化。 那月亮……不,那是一只巨大的蛇眼。它有着晶莹剔透的冷黄底色,虹膜生有淡黑色不规则斑纹,当中是一道狭长幽深的竖瞳。它是如此的高远,带着一种亘古的荒芜冷漠与如命运般一视同仁的残/忍,居高临下地俯视大地。 “欧波洛坎。”李/明夜喃喃地念道。 它注意到她了,也许是因为她念出了它的名讳,也许是因为她踏上了某些不属于她的禁域。满月生出牙缺,逐渐变成新月,极为遥远的天边出现了第二个月亮。它面朝着她,注视着她,用两只眼睛。 别上前来。它无声地警告她。退回去。 李/明夜仰头凝望着这位伟大的古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颤/抖。她的内心生出一种恐怖的感觉,那是终于束手无策的挫败与被/迫任人鱼肉的恐惧。古神高高在上,就像天空与大地一般广袤,伟大到没有极限。逐日的夸父倒毙于中途,只留下两条干枯的河流与一片邓林。精卫填海日复一日,而今精卫早已不在,东海依然浩瀚广博,拍岸惊涛化作千堆雪,对一只小鸟的努力漠不关心。 她忽然明白了。欧波洛坎是她迄今为止所见过最为强大的生物,而她心中最为强大的负/面感情并非仇/恨,并非追求永无止境的成功所引发的焦虑,亦非对失去挚爱的忧虑。她有一位朋友,自她新生之日起便伴她左右,每当她想要休息时鞭策她努力,每当她沉睡时将她从梦乡中唤/醒,每当她心软时逼/迫她冷酷……这个朋友叫做恐惧。 ——我只是走在街上就会遭遇杀身之祸,只是睡了一觉就忽然失去所有,所以我永远在恐惧,恐惧于未知的未来与无常的命运。我不敢肯定每一个明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敢放过任何一丝变强的机会……所以,我必须站到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最高处,哪怕不择手段。 可是,哪里是最高处呢?世界是没有极限的,永远都有更高更远的所在,甚至有无数个宇宙。她的恐惧亦永远不可能磨灭,因为这是她自己内心孕育出的魔,只要她一息尚存,它便不可能消失。 而她现在,正面对它本身。 李/明夜伫立良久,忽然笑了一笑。她仰头注视古神的眼睛:“东海的确很大,可是……”她抬起手,食指与拇指对抵,圈出一个杯口大的圆,“当人类冲出地球,回望大地的时候,它也就只有这么点儿大而已。” 她又开始往前走,甚至遵循先前的记忆,按照直线奔跑了起来。桥上没有灯,这里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黑/暗中隐藏着每一个未知,勾动她最本源,亦是最庞大的恐惧。 ——那又如何? ——也许我一直被恐惧所笼罩,可是……我从未软弱过。 两轮弯月激烈地抖动,她现在才发现,那些闪动的星辰竟都是鳞片的点点反光,浑黑夜幕正是它那宽广无垠的身躯……而此时此刻,整个天穹朝她迎面袭来。 面对这末/日般的景象,李/明夜没有停下。她跑得更快了,甚至拼尽了全力。空气在急剧地咆哮,罡烈疾风穿透两肋,这一刹那,她竟然觉得自己正在飞翔。 下一刻,天亮了。 . 浓/黑乍亮,李/明夜不由自主闭上眼,竟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感。这种感觉只在两种情况下才会出现——其一,质量极好的无梦睡眠。人在前一刻方才合上眼,下一刻天色便已大亮,时间仿佛被剪掉了一节。至于其二,则是角斗/士每次进入历练宇宙,借助斗兽场之力穿梭时空的时候。 “看起来我已经通/过了。”李/明夜心道。她还未睁眼,便感到所处环境有异,她迅速举目四望,随即就震/惊了…… 她正在河湾镇,即自己遇袭的地点附近,只是建筑坍塌泰半,街道满目疮痍,周边狼声四起,与她记忆中的河湾镇判若两城。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当中,宛如置身血池,到处都是凄厉可怖的大滩血迹,然而竟没有什么尸体或是残骸。街角的废墟旁聚/集了数只庞大的狼兽,贪婪的咀嚼声随风而来,令人不由毛/骨/悚/然。这些畜/生仍旧沉迷于血肉之中,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的出现,她这才发现自己周/身泛着淡淡白光,俨然正处于系统保护状态之中。 ——一场突然爆发的狼灾。李/明夜无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