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神庙大殿屋檐上,一只雄鸡彩羽昂扬,引吭长唱。三声之后,天边一轮圆日冉冉升起。 院中草木葳葳,法术加持之下,百花常开不败。 半圆形的月亮门前,老道邱元宝道:“师弟真不跟我回青云观吗?师父一直都很担心你。” 在他对面,邱全生半透明的身形被朝阳一照,仿佛像渡了层光。 他嘴唇微勾了下,道:“师兄莫不是忘记了?我早就在与芸娘成婚之日,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邱元宝沉默,顿了会,道:“师父只是一时气昏了头罢,师弟今后,就打算留在这山神庙里了吗?” 邱全生没有急着回答。 他抬头上望,屋顶唱晓的雄鸡身子一抖,化作个矮矮的人形,短胳膊短腿,头上戴顶小帽,想来是山神收留在神庙里的小妖怪。 这小妖似乎也察觉到邱全生在看他,转头一眼望过来,对着这边点点头,然后跳下屋顶而去。 等那小妖身影不见,邱全生才收回目光,慢慢道:“芸娘在这,我又能去哪里?只要山神不赶我走,自然是在此度过余生的。” 看来是劝不走了。 邱元宝只叹:“既然师弟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言。下山前师父吩咐过的事还没做完,我也该走了。” 邱全生点头:“师兄保重。” 邱元宝眼眶一红,忍着泪意转身过去。他已年近六十岁,今日一别,师兄弟二人怕是此生不复相见。 抬手掐诀,正想施展青云观特有的遁术离去,却听身后身后邱全生柔声唤他:“师兄。” 邱元宝一愣,指尖灵光熄灭,“怎么?” 但他没有回头。 毕竟五十多岁快六十岁的人,还动不动就红了眼,怪丢人的。 邱全生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缓声道:“师兄,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不管是阻止我与芸娘成婚,还是将我打伤,我都没有怪你……” 二十年前,邱全生为了芸娘,携问天书叛出青云观。 邱元宝身为青云观的大师兄,观中长老命其抓捕邱全生,尽一切手段拿回问天书。 然而长老们不知道的是,邱全生虽拿走了问天书,却并没有想将其占为己有的打算。 他察觉到师兄正在寻找自己,并接到邱元宝用秘法传来的信后,便爽快赴约,将手中问天书还给了邱元宝。 邱元宝拿到问天书,面对叛出师门的师弟,只觉得恨铁不成钢,便捏着拳头一拳朝邱全生脸上挥去…… 师兄弟二人大打出手,最后双双负伤,而后才有邱全生昏迷在床,被乔生趁机生生夺取肉身的事。 如果不是自己,这后面的一切,邱全生如今所受的全部苦难,可能都不会出现。 眼泪终于落下。 邱元宝努力咬着牙,才按住喉咙里的哭腔。 “我知道了。” 说罢,再不敢多留,指尖灵光又起,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只留邱全生一人负手站着。看天际朝阳依旧,晨光无边。 “他哭鼻子呢!” 这声音一出,旁边花木微动,繁茂的枝叶里钻出一道身影。——矮矮小小,头戴一顶小帽,正是方才从屋顶跳下去的小妖阿凉。 阿凉本来望着邱元宝走时的方向,等他说完这话抬头看邱全生,又是一惊:“你怎么……也像要哭鼻子了?” 邱全生敛去脸上神色,抬眼望天,淡道:“这不是哭鼻子,是沙子迷了眼睛。” 阿凉一点儿都不信。 等眼中热意不再,邱全生才垂头看这只才到自己腰间的小妖怪:“你是山神坐下神使?我昨天见过你。” 阿凉摇头:“我不是神使,我是阿凉,在熊大人手下做事的。” “熊大人?”邱全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那只大熊,“我看你气息虚浮,怎么不好好休息?起这么早?” “我起来这么早,是为唱晓。” 雄鸡一唱天下白,阿凉原型是一只大公鸡,唱晓是镌刻在血脉深处的本能。更何况一日之计在于晨,晨光初始,阴阳交汇,灵气之中生一缕鸿蒙紫气。 所以此时唱晓,既是本能,也是修炼。 邱全生当了多年道士,后面又被困在问天书中,跟在乔生身边多年。 乔生残暴,除了芸娘,身边妖怪从来都活不了多久。因上梁歪着,下梁自然也正不到哪里去。 因此邱全生这么多年看到的妖怪,大多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