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在台阶前、门槛上、窗棂上;周彦邦正在写一篇政论,他写东西使全神贯注,最讨厌人打扰;一篇洋洋洒洒写了约摸两个时辰,一气呵成之下才搁笔稍事休息;喘口气的空间,蓦然回首;闲庭寂寂的小院里,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树影摇摆;风来雨来时,树梢抖动着映在窗纸上;周彦邦偶尔会停下来,听一听,想一想;此刻他看到了家中送来的信,土黄色信封,中封红色洒金宣纸;他瞄了一眼,不看也知道是何事;姨娘的信函向来啰嗦,一件事情三页纸也说不完; 周彦邦心中思忖,现时姨娘最忙的就是他的婚事,但未必是家中最忙的;姨娘的信中暗暗抱怨,余氏在这关键时刻却又病倒了,孙姨娘虽然心中恼怒却也只是怒不敢言;只在信中跟他无限幽怨。 ‘夫人只说自己病中,也不去见苏家姑娘,只打发二婶母前去相看’ ‘正逢八月团圆,大节下;该准备节礼、酒水、绸缎等预备给姑娘家送去;夫人也只是一味推脱,做样子都不肯。’ ‘你走以后春蕊一直记挂,许多衣物器具都是她准备,真是第一知心人;若你成婚,切勿忘记她这些年的体贴。’ “迎亲书就请外头先生代写吧!” 周彦邦了然,怨怼的话一概不看,只抓重点;是了,迎亲书才是当务之急,只是这迎亲书他想亲自动笔。 他不惊讶于乍然的婚事,婚事于他早晚的事;是高门还是小户,姑娘是无盐还是博识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他需要的是夫人,比如有东西就要有南北,有日就要有月,有阴就要有阳;他旁边总要有一位主内的夫人,夫人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位置上要有人;自古父母媒妁,成了人都要走这一遭,仿佛天地间的至理,没有人可以辩驳也没人可以反抗,生儿育与开枝散叶,这些都是夫人的职责和他求功名耀门楣一样的道理; 他心中无任何波澜只是在知道竟然是她的时候有些许惊讶,那个精灵古怪甚至无理取闹的丫头,长着能言善辩的嘴,他当时甚至想到娶了这样的姑娘该有多麻烦;可偏偏就是她! 周彦邦叹了口气,什么彦坤性格直都是搪塞之词;苏大人去世了,最大的一张牌没了;若不然,老爷和夫人为心爱的二爷千挑万选,怎舍得让与他人?他太了解所谓父亲和嫡母了,这个家他一早便看的清清楚楚。 端坐书案,笔酣墨饱 “贵府台启: 贵府千金,先吏部尚书承恩大人之独女苏锦……” ‘今高堂在上,立此书为证;周氏男彦邦,字怀卿;天地为证,媒妁为凭,联营缔约,慕娘子高洁,愿共修百世之好’ 灯下人影瞳瞳,笔力劲挺;一手的怀素狂草,字如其人,转折之处毫无拖沓矫揉造作之姿;周彦邦无论是政论杂文还是诗、曲、赋向来一气呵成,婚书也是; 他写完了,搁笔了,陷在座椅里思考着…… “爷,布政司大同府总兵来访” 快请,快请;周彦邦连忙整肃面容,躬身迎接。 “怀卿,你大喜了,一段好姻缘。” “二殿下谬赞。” 说话的正是当今天家的二皇子,少年老成,早早外出带兵历练,他热络的喊着周彦邦的字号,亲密程度可见一斑。 “婚期已定,便要多休沐几日,新婚燕尔,不枉负良辰美景;这样讲,到时就要回京了,看望父母妻子,如此甚好,甚好!” “二殿下回京之日指日可待,毕竟舐犊情深,陛下最是重情义之人,想是二殿下在原乡思念陛下,陛下在庙宇也再想念殿下!” 这二殿下原是嫔妃之子,生母品阶低下又早逝,故而连带着二皇子渐造冷落;加之天家皇子众多,难免有心爱的妃嫔谗言媚语,故而打发的远远的;周彦邦知道其中内情,言语之间缓和安慰为主。 二殿下哈哈一下,他最喜欢周彦邦沉稳的性子,两人在山西结识,知晓周彦邦的身世又多有同命相连的感慨,故而越发亲厚;大有收为幕僚的意思。 “我一时走不开,嫣儿有孕,怕是年底的事情,不回去便不回去吧!我也有事请托与你,英将军那里只怕有些煎熬,下月我要去北边与他商榷支援戒备之事;我这小妻还要劳驾怀钦多有照拂,待我回来再谢周兄!” 二殿下抱拳感谢,两个男人相谈甚欢;这嫣儿是二殿下在山西收的一房外室,虽无名分,却是二殿下的心尖至宝。 “你若喜欢,送予你几个!” 周彦邦笑着应承,妾室像玩物,迎来送往和礼品一般,于这些王公贵族之间在正常不过。
婚书(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