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夜长梦多;若再向苏家这事办的,或者这孽障又闹出许多事情可怎生了得!索性园子也不逛了,直奔周维儒处来。 “你此去山西,务必先拜会丁同琛丁大人;丁大人和我是同窗,又是同一个考官;当日又与他同在榜上,必定代你同自家子侄一样;丁大人为人勤勉秉直,公正严苛;要多向他习得才好;我已经写下信函,交予丁大人,他自然会照拂予你。官场不同科场,仕途才开始;若有疑惑之处,只管来问我;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本心;才不枉负天家委以重任,做忠诚贤良之人;也不枉祖宗荫庇,父母栽培;才是为臣、为子之本分!”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四扇开合的雕花木门,阳光照着花格子印在地上;风吹过周彦邦的袍子,袍角微微掀起;也吹过周维儒的胡须,他的嘴一张一合。周彦邦静静的听父亲训话,父子两仿佛君臣一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说一个听;全是冠冕之词,讲的都是功名仕途;周彦邦从小就习惯了,父亲张口就是祖宗家业;光耀门楣是父亲心中的心结也是枷锁,他这样活着,儿子们也要这样活着; 周维儒对他是无视的,既不批评也不褒奖,无可无不可;场面上总是表现出对二个儿子的一视同仁,却总是越表演越刻意;比如一样的开蒙入学,周彦坤可以换先生,他就只能跟着学;比如余氏把他赶到外面读书,给自己儿子开小灶;父亲是看不出来吗?他纵容、偏爱、默许说明了一切问题。周彦坤会跟周维儒嬉笑,周维儒会生气打骂他;这些人之常情,周彦邦都没有感受过;即使他是二甲,周彦坤是三甲,父亲知道周彦坤上榜后的欣喜远大于他。凡是,习惯就好,也就不在乎了 。 周维儒是做父亲的,再偏袒也总不会忘记他也是儿子,想着他要外去,该打点的还是一一打点妥当;不指望他走到庙堂高处,但若能做个有实权的官职,对周家、对彦坤都是个帮助,这才是他疏通关系的真正目的。 “老爷,坤儿他……” 匆匆进来,却不妨周彦邦也在里面,话到嘴边只好咽回去。 “母亲。” 周彦邦作揖喊人,余氏却只是嗯嗯的答应;这个庶子不苟言笑,学问又好,她始终忌惮他;比起彦坤他更让人难以捉摸;反正是要走了,也就不管了。 “才撞见孙姨娘去找你,此番离家,服侍的人多带些,缺什么只管跟家里要;我和你父亲始终挂念你,任上辛苦,保重身子。” 余氏的原则是,事情不一定做,但话一定要说的漂亮。作为夫人又是在周维儒面前,必定要交代一番,表示她不偏不倚,宽宏的气度。 “去吧。” 知道余氏有话说,挥手让周彦邦走。 “老爷……” 再急不可耐,也要先听我说。 “夫人莫急,我正有话要同你说;” 周维儒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 “昨日里朝堂之上,谈到边患、海漕之事时,圣上忽然问起先苏大人;圣上还伤心了一会,恐怕是念及旧臣了。陛下又问苏大人家里家眷还好,后来我上前回禀,说苏大人漏尽钟鸣时把孤女托付给了咱家……” “后来呢,陛下可曾说什么?” 余氏的心纠了起来,这事天家知道了,就算成了。万一天家起疑,这欺君之罪,他们家可就完了… “陛下沉思了一会儿,后来又问了彦邦出身、制艺;知道他是二甲出身,也没再说甚;后来又感慨,苏大人有苦衷也不肯说;膝下只余弱女哪怕略开口,也能接进宫来照拂,而后赐婚,也了却他一桩心愿;赞叹苏大人德厚流光,满朝文武皆感慨……” 二甲二甲,够了这是够了!如何,还不是去个远地方做个穷官;再听到天家的话,余氏心中又不屑;人死都死了,生前不问,死后表白,皇帝老子也是马后炮空余一张嘴。心里再不痛快,嘴上却说的极漂亮; “如此说来,竟是郡主娘娘的命!天家若赐婚必定是王公贵族,断然轮不到咱们家。可见咱们彦邦是有福气的,宝贝一样的人物被彦邦赶上了。若念及老臣,以后对咱们家青眼另看也未可知,我必要同孙氏讲明其中原委,为这她背后嚼了我多少舌头!”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天家还赞我是‘不愧不怍,年高德劭’;日后要裱糊起来,把天家的赞赏挂在祠堂里才好,哈哈哈! 这一个孤女带来多少荣耀,这生意赚大了,周维儒喜从心来,捻须而笑; 人心险恶,东窗密谋;周家在天家眼皮底下撒下了弥天大谎,竟因缘际会般的成了;有人算计,有人忐忑,孤女苏锦的命运就这样进入下一场纠缠!
人心(2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