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浑然不觉自己失仪,依然嘴硬的说,“我一个初来乍到的,哪里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不知者不怪,殿下您多包含。”她几句话就要搪塞过去,听得世子心里有了怨气,纵是此刻再想在她面前露一手,可也拿她没有办法,总不能抢过来灯笼自己写吧。 “公子,来,给我写吧。”夏木举着灯笼叫宗狄。 陈启看着一旁周放笑得肆无忌惮,气不打一出来,难怪那日在客栈,他一眼就看出这姑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看来还真是不会看眼色,我都说这么多了,她还不赶紧让殿下给她留下墨宝,没见我们殿下很没面子吗? 夏木将灯笼推到宗狄跟前,拿起笔递给他,“公子,写吧。” 宗狄笑着接过夏木递过来的毛笔,看看世子殿下说到,“殿下,卑职不才可真要动笔了。” “我看你今日格外聒噪,要写就写,何故问我。” 宗狄听完笑得更加荡漾,似乎身上的不适也消去了大半。 李勗重重靠在椅子上,端起一杯茶送到唇边,不想茶太烫,险些烫了舌头,他狠狠瞪了陈启一眼。 陈启吓得缩了脖子,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宗狄拿起笔问夏木,“姑娘是要祭奠何人,是先人还是…” 夏木心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然要先祭奠本尊那刚刚过世不久的父母了。 “我父母双亲时疫之中双双离世,我和青儿都无比思念她们,公子就代为书写祭文,以托相思吧。”夏木脸上自然流露出悲思之情,那是本尊木槿的真情所在。 宗狄略微沉思,挥笔在被烛光照的橘黄的灯笼上,捡一处空白处写下八个隽永的小字:天上人间,安好勿念。 夏木本以为宗狄会赋诗一首,没想到他竟写下这么简单明了八个字,初看不觉的怎样,不过一瞬,她忽然觉得宗狄这几个字是那么契合今晚她和妈妈的心意,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船尾的宋青,老妈此刻正独自仰望清月,一旁宝怜和兰焉热闹的叫嚷丝毫没有影响她,她瘦小的身影透出无限的落寞。老妈想起谁了?是过世的姥姥姥爷?还是另一片天空下的老爸?“安好勿念”,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还有什么比自己安好才最是让亲人放心的事呢? 李勗也歪头来看,摇曳烛光下,恰好看见夏木那红若海棠的眼角和寂寥的神情。而宗狄也将夏木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兰轩却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连声说“好好好,表弟这一手小楷写的越发精妙了。” 为了掩饰情绪,夏木抢过笔,在灯笼的另一侧寥寥数笔,勾勒出一簇兰花,墨色线条在橘色烛光映照下,似在随风舞动。因为今日也叫盂兰盆节,这簇兰花和宗狄的字倒是相映成辉。 那兰轩看完夏木画完,不由惊叹,“姑娘这手法堪称大家,不日要是得闲,我们兰家瓷坊正缺画工,可否请姑娘赏光指导一二。” 李勗宗狄均是第一次见识夏木现场作画,看她画法娴熟流畅,绝非浪得虚名,不由都露出赞许的目光。 因着想转移木姑娘的情绪,宗狄抢着说,“表哥抢人都抢到我家来了,木姑娘明明在我家住的好好的,怎么就要给你家打长工去了。”宗狄瞥向夏木,木姑娘眼角的红晕虽已经散去,脸上常挂着的自在笑容却换作一丝愁容,若隐若现,宗狄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惆怅,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当我家的长工不好吗?我家的待遇可不比你家差,不光好吃好喝好招待,还有钱赚,我家园子也不比宗府的园子差,木姑娘受不了委屈的。”兰轩说的虽是玩笑话,可话中都是实情。夏木听着,心里不由一动,这未免不是一条出路。来到汴京有些日子了,虽然衣食无忧,但终不是常事,自由和独立一直是夏木刻在骨子里的秉性,她一刻也没忘记要自力更生,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