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死奴,一部分是押送官粮的官兵。一部分是我看不惯那些贪官霸占着官粮,直接去各处衙门打杀一气,揪出的那些贪官!这些贪官,家里的粮仓都堆不下了,却看不见路边饿死的百姓!既然他们不仁,我为何要对他们有义?” 傅醉大为震撼,他再度正视这些笼中的死奴,这些人早就停止了抽泣,一个个低下头去。 敖鹰为了正视自己所言,踢了踢旁边的一个笼子,喝问:“说,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云……云骑尉。” 傅醉惊呼一声:“你可是正七品啊!” “你呢?”敖鹰又踢了踢另一个笼子。 “修武郎。” 傅醉不可思议地看向敖鹰。 敖鹰摸了摸鼻子,有些得意道:“哦,对了,剩下的这些人,都是武职。文职的那些,进山没多久就被野兽咬死了,那些文官,不适合当死奴。” “他们……”傅醉内心大为震撼。 “他们都是贪官。”敖鹰镇静地看着他,说:“当年你爹我还小的时候,吃不上饭,喝不起粥,就是被这些狗官给私吞到了肚子里!妈的,后来老子抄他们家的时候,他们家里的米面都生了虫!” “可是……”傅醉总觉得就算这些人是贪官,该惩罚他们的,不该是敖鹰这帮山匪,而是皇帝,是大理寺,是真正的最高皇权。 但傅醉天天窝在书房里念书,他只懂得书里的之乎者也,当他面对真正的现实时,忽而觉得自己口拙,说不出半个字。 谁知,敖鹰直接道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你是想问,为何宫里那个狗皇帝不管他们贪不贪这件事儿,还想问,为何他们出了事儿,也没人能找到他们?” 傅醉认真地点了点头。 敖鹰也认真地回答了他:“你觉得,爹是怎么知道这些人的手里有官粮的?” 傅醉僵住了。 敖鹰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继而又踢着马肚子,向前走去,口中对傅醉温和道:“你过来看看这个。” 傅醉踢马缓步上前,却发现在这些死奴后头,还有三个稍微小点儿的笼子。 敖鹰介绍道:“这三个笼子要小点儿,但是我觉得吧,给他们三个用,正好适合。到时候把他们抓来的那天,这三个笼子上都泼上屎尿,堆满了蛆虫,再把他们关进去!到时候,他们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傅醉沉吟了一会儿,问:“他们三个是谁?是贪污最甚的官员吗?” 敖鹰紧紧地盯着他,盯得傅醉忽而觉得身上有些发毛,想要逃跑时,敖鹰才幽幽地道了句:“他们三个是——你敬爱的傅家奶奶,你尊敬的太师高随,以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傅醉吓得在心底惊呼狂叫,口中却哼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眼底蓦地渗红,旋即酸涩,似是要沁出泪花。他捏紧了缰绳,颤抖着,哽咽着,甚至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心底的话语:“他们不曾得罪你,你为何要这般对他们?我与这三人平日里接触甚密,不见他们有半分贪婪之心……你是不是,是不是认错了人?” 敖鹰大笑三声,旋即,却不答儿子的问话,直接踢了马,向着前方更黑暗,更幽深的山谷走去。 这会子,轮到傅醉急了,他也踢马跟上,追问道:“你一定是认错了人。腊八节那天,皇后娘娘不是还在法恩寺里施粥来着吗?” 敖鹰没说话,身下的马蹄似乎走得更快了些。 傅醉更是急了,他又加快了马速,追问道:“你说话啊!你一定是搞错了事情对不对?每年中秋,奶奶都会从府中分拨出一部分银子赏给外头的乞丐,在老家吉州,由奶奶做主,盖了个恩善堂,专门接济一些个穷苦之人,他们根本不可能贪!” 敖鹰身下的骏马开始小跑了起来。 傅醉竟然也不甘示弱,加快了马鞭,追上了前,与敖鹰并驾齐驱,道:“还有高随先生,他经常看到街边冻死小儿都会落泪,甚至经常跟我们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①’。他为百姓们难过,为农民们请命,甚至还跟我们说,这是天之大劫,人之大难!他告诉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一定要考取功名,将来好为百姓做事!这样的高随先生,这样高洁的品性,他不可能是贪官!” 敖鹰忽地收住了马蹄,猛然偏过头去,冲着傅醉大吼了一声:“那是因为,他们这三个人都在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