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只留着平日的几个心腹,凑近太太,将帕子掩在唇边:“娘,我看我们二弟是个极体贴人的,他心上有弟妹,故此对她言听计从,若是心里头又有了其他人,这人又向着咱们,那且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方锦昕斜眼看了一眼帘外,冷冷地嗤笑。 太太也是在这深宅后院中站了几十年的,岂能不知方锦昕的意思,可仍是犹豫迟疑道:“给他塞人?这事儿若教你公爹知道,又不知该怎么说我。” “二弟如今已成亲,就算收了房里人,公爹怎会管得了那样多。弟妹也万不会为这事到公爹房里告状去,”方锦昕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再者说,她生母就是在他爹正房坐月子的时候抬进府的,她哪里好意思去爹跟前告这等状。” 二人这般筹谋来,便留心在府中的丫鬟里照着雯金的模样脾气挑拣,终选出一个模样出挑,办事伶俐的家生子。席太太特地将这丫头唤来一番嘱咐敲打,让这丫头明白自己所要做的是什么事。 又一日早上,雯金伺候婆母吃完早膳,正欲行礼退下,被太太喊住:“金儿,你且等一等。” 雯金顿住步子:“母亲何事?” “没什么事,我是瞧着你日日府中事务繁忙,更听说徇哥儿的衣食起居都是你亲力亲为,无一点不到之处,怕你累坏了身子。”太太细声细气地说道,看向雯金的两眼满含关切之情。 雯金心中立刻警铃大作:“皆是儿媳的份内事,儿媳并不觉得劳累。” 太太哪里还管雯金说什么,伸手拉过身边站着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模样齐整,身着湖水绿的比甲,讨好地朝雯金笑笑。 太太看看那丫鬟,又看看雯金,眼角的皱纹是越笑越深:“这孩子名叫春琴,是厨房崔妈妈的女儿,我看这孩子是个体贴稳妥的,我做主给徇儿收了房。” 这一番话实在是打翻雯金心里的五味瓶,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怒意还是醋意,又或是两者齐涌而出。只这一瞬,雯金那双清□□亮的眼眸波澜翻涌,然后陷落进深不见底的冰窟。她定下一口气,暗示自己镇静,漆黑阴冷的眸又融进了些许春光暖意,松舒开原本似蹙非蹙的眉:“娘,这事儿您恐怕还要问一问二爷的意思吧,我是不敢随便将人带回去的。若这是个他不中意的,只怕二爷怪罪…” “怎么?娘挑的人,二弟还敢不满意不成?弟妹只管带回去就是。”方锦昕似乎是调侃着说道:“妹妹莫不是吃味吧?话说到这儿,妹妹就当学学你的母亲…” “嫂子!”雯金短短两字,却是重掷于地。雯金不曾想她居然还会扯上自己娘家长辈,是以火从心头起,眼风很不客气地斜剜向人,字字句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嫂子怀着身子,我看有什么好人妙人,还是先给大哥留着吧。” 方锦昕哑言,十分不甘地闭上了嘴,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绢。 因着两个儿媳都在场,太太怕此时镇不住二儿媳,让大儿媳瞧了笑话,心中会轻视她,那日后岂不是两个儿媳没一个眼中有她了?她撂下一句重话:“我亲自指的人,你这样推辞,那样找借口,岂非是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不敬我这个婆婆?” 雯金心答:是。 心中再怎样猖狂,面上尤显恭谨,她又抬起眼皮看了看那小丫鬟,忽而想起前几日余泽徇拥着她在床上说的那番话,自悔方才太过慌张,她为何不能相信,余泽徇除了她不会再要旁人呢? “母亲这话着实让儿媳惶恐,儿媳将这丫头带回去就是。” 太太脸上方展露出笑颜,笑色中透出欣慰之意。 雯金靠坐在炕上,斜倚一只嫣红色梅花暗纹的迎枕,手中盘弄着一串红玛瑙十八子手串,愣怔出神。那丫鬟她已先让银雀随意安顿在后罩房中。她现刻渐缓过神来,其实细想来,一个丫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她和余泽徇之间。 她当日嫁给余泽徇只为争一口气,博一个面子,最看重的是余泽徇的出身,而今日当这个丫鬟出现在她眼前时,心里却泛涌起一股酸意,这股子酸意逼着她不得不去承认,她对余泽徇诚然是动心了。 这般想着,她嘴角染起的笑意便愈发恬静和美,眼中更有和煦的光。 可万一他真收了这丫头呢?雯金这般想来,眸色又逐渐黯下。斜倚的身子一下端坐起来,手上盘弄的手串越拨越快。 其实只要他松口收了这第一个丫鬟,日后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若他真是这样的,那她便将内院大权抓在手中,可他也别想安生过日子了。 余泽徇走进房里,一进次间就见雯金扁着嘴,低头坐在炕边,眉宇间郁色重重,屋内也无一个人相陪,一眼就瞧出她是心中烦闷。忙箭步上前,坐到雯金一侧,稍稍俯下身对上那双愁眉媚眼,问:“怎么?什么事不高兴,与我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