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听我说了再睡。” 雯金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脸“刷”一下红了,掀开棉被将头都埋进被中,传出的声音闷声闷气,但又带着隐隐的兴奋和雀跃:“您别说了!那天我偷偷看过那些画儿了。” 李氏一愣,重重地甩了一下雯金的身体:“你这孩子,也不害臊!”可惜这一掌,是真打在了棉花上,被里的人岿然不动。李氏只得吹灭床边蜡烛,也在被窝里躺下。 次日一早,寒霜凛冽,晨露遍地,朔风阵阵,风像割人的刀。天未大亮,尚呈灰墨色,飘着些许薄云彩缕,雯金就被李氏喊起床。 今日是大日子,因而昨晚雯金也未能好眠,不知是兴奋抑或紧张,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惊醒,睁大这溜圆的杏眼扫视这漆黑一团的床帐,再翻个身强迫自己阖眼入眠。但今日就算是早起,她依旧是容光焕发,不觉丝毫疲惫倦怠。 雯金先穿常服便装往赵家宗祠祭拜祖先,排位前烛火摇曳,在白墙上投下绰绰的影。雯金悄声祷告,吉祥祝辞说毕,她挺直腰身跪在蒲团上,看着一阶一节升上去的排位,直至最上头挂着几位先祖的画像,身着官袍紫蟒,这还是赵家未曾为商的时候,那时也是书香大族。 雯金唇线紧抿在一处,目光刚毅,炯炯发光,一贯飒爽凌厉的表情,她心中暗念:孙女赵雯金定要让外头那些人好好瞧瞧,哪怕是他们瞧不起的商户出身,本事却也不一定比他们差,我要帮我们赵家挣个面子。 她敛裙起身,利落干脆地转身,腰身间有力的旋转带起裙摆飞展,裙摆翩然开出一朵绚丽五彩的花,迈出的步坚决果断。雯金突然明白了大哥哥走向贡院的那个背影,如一个将上战场的士兵,而她现刻胸中同样是踌躇满志,士子文人以笔为刀,搏杀前程,而她也自有自己的战场。 与此同时,余泽徇正在宗祠中祭拜祖宗。雯金脸上皆为肃冷之气,而余泽徇脸上便尽堆笑意,言语带笑,一颦一笑都含着风情。两世的痴念,今朝终定,怎能不教他欣喜若狂,他心急难耐,恨不得抛却这些繁文缛节,直接去赵家接人。 罗存融作为今日男方傧相,一路陪着余泽徇,他看余泽徇祭祖,拜着拜着竟然脸红起来,活像个小媳妇。 待走出宗祠,罗存融拉住余泽徇,调侃:“行了行了,我看待会儿咱们也别去迎亲了,我准备准备拦门,你就坐闺房里,等着赵小姐上门娶你吧,真是的…这小媳妇样。”他很是不屑,觉得余泽徇大损男儿雄风。 余泽徇不欲搭理他,摇摇头回房换吉服。只要让他能和雯金一处,别说雯金娶他,他没名没份跟着雯金都成。 雯金换上圆领蟒袍真红大衫,下身搭一条满面金乌马面裙,鸾凤霞帔搭在两肩,霞帔下别了一个鸡心形的金满池娇纹帔坠。 一穿这身衣服,行动多少有些不便,雯怡、玉莺两人各帮雯金拽起一侧裙摆,银雀扶着雯金走向梳妆台。 赵家请的王夫人早已到,预备给雯金梳妆绞面。她甫一见雯金凤冠霞帔穿在身上,便呆住了眼,口中啧啧赞叹:“平日倒没发现姑娘这般气派!” 王夫人先帮雯金将原先垂在额前的发帘梳上,头发盘起。而后给雯金脸上扑了一层粉,两手中麻线开合,雯金额前、鬓角的汗毛一点一点被拔掉。细细密密的痛感持续着,雯金暗暗倒抽凉气,强颜微笑:“没事儿,夫人,不算疼的。” 绞面开脸后,王夫人又给雯金敷粉描妆,眉如远山,两腮胭脂水红,菱唇也被描了厚厚一层口脂。妆感凝重,雯金只觉整张脸都闷着,不得不尽力忍下不适。结果这发髻上的翟冠一带,更让雯金难受,沉甸甸地压着脖子,只能垂首低眉。 雯金稍稍扬眼,眼眸流转过身旁站着五人,李氏、雯兰、雯怡、宗渐还有璐真四人,今日曼卿不曾过来,说是怕撞到赵宗淮,不合规矩。 李氏两眼通红,鼻翼翕动,可看得出,是在极力忍下泪水,拼命扯出一个笑给雯金。雯兰、雯怡两人也都红了眼眶,雯兰捧着肚子背过身,雯怡上齿咬住下唇。 雯金原本憋着的泪一下被勾上眼眶,泪盈于睫。她一手牵上李氏的手,撒娇撒痴:“好了,娘,别哭了。” 另一手捏一把宗渐的小脸:“以后多陪陪娘。” 一旁的王夫人也跟着劝解:“是,太太姑娘们别哭了,姑娘还化着妆,别再哭花了。” 李氏点点头,将雯金的手攥得更紧,没有要求和期盼,只有寥寥数语:“别委屈自己。” “来了来了,二姑爷来了,大爷让我把二爷带过去。”丫鬟小跑着进来,略显急促地喊道。 宗渐便随丫鬟去正门拦余泽徇,李氏回正厅准备受余泽徇的一碗茶,屋里只有雯兰,雯怡和璐真陪雯金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