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 / 2)

细嫩的鱼虾肉中,哪怕嗦一口鱼刺都能鲜掉眉毛。

众人皆给雯金置办了礼物,宗淮是一方端石灵芝池长方砚,雯金是一支银镀金东升纹簪,雯怡则亲手绣了一对平金绣如意头莲花纹荷包,连宗渐都亲自写了一副字送给雯金。

雯金展开宗渐递上的字轴,一幅中规中矩的柳体,架构比例倒还算规整,只不过笔力不足,还稍显稚嫩。

宗渐包含期待的目光久久在雯金脸上徘徊不去,雯金十分配合地张大嘴,发出一声惊呼:“渐哥儿,你这写得也太好了,姐姐最喜欢的礼物就是你这幅字。”

一向对自己做戏工夫自信的雯金今日偏偏栽在自己弟弟手里,宗渐无精打采地闷下头,嘴唇高得能挂油瓶,嘟囔着:“姐姐肯定是为了哄我开心,姐姐最喜欢的礼物明明是那个纸算盘。”

厅中众人先是愣怔少许,而后一齐放声大笑,只有雯金和宗渐与众人格格不入。雯金羞意扭捏地卷起手上的那幅字画卷轴,但春风得意的神情不受控制地拂上她的面庞。

宗渐以为众人不信他,涨红了一张俊秀的小脸,着急地解释:“真的,姐姐整天摆弄那个算盘,连花都不好好绣了。”

雯金一把将人按回座儿:“你还说!”

“渐哥儿,改明儿你二姐夫上门,问他多要几个红包。”轻佻冒失的话语从冯博书嘴中蹦出。

雯金立刻撇下脸,或许是因为已有的成见,这话人人都说得,唯独他说不得。

他当初怎不多发几个红包?凭什么只占我们夫妻俩的便宜?

这想法冒出来,雯金才惊觉,她已经将余泽徇归为“我们”了?

冷盘吃完撤下,热菜次第而上,雯金两根筷子平插进盘中,撬起烧甲鱼中的半颗板栗,丢进口里。上下唇齿轻轻一抿,板栗的甜糯在口中弥漫,还夹杂着浓油赤酱的鲜香气在舌尖绽放,雯金又一次伸出筷子。

可下一颗板栗还未夹稳,就听冯博书略带谄媚的话语,还掺着一股志在必得的自信:“既然二妹妹的公爹在兵部,我想三年任期满后就调任兵部,也好有个照应。”

雯金筷子上的板栗“咕噜咕噜”滚动几下,滑落进酱汁。桌上继之没入一片静寂。雯金眼珠微动,匀了几寸目光给冯博书,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姐夫真是好打算。”

雯怡年纪虽才十三,但人情练达,先观自家二姐的面色,再闻其言,便懂了一半,随即自然地引开话题,言语之间又有提醒冯博书的意思:“这宋国公府规矩大,我还担心,到二姐大婚日,做不好这傧相呢。”她面带羞赧地嫣然一笑。

“没事,你只要按礼仪规矩行事,就不会错。”雯金顺势接下雯怡的话,其中自有深意可辩。姐妹都两个扬起笑,越过大半个桌子,直落对方眼底。

酒足饭饱,最后端上一大盆阳春面,白瓷釉碗中满满当当的赤褐色面汤,袅袅崇崇泛油光,里头卧着一团面条,上面还盖着一个荷包蛋。

赵万荣亲自帮雯金叉了一筷子面,舀了些汤水注入,再将两面煎至嫩黄的荷包蛋盖在面上。

咬开荷包蛋,其中包裹着的淡黄蛋液,将将就要流淌出来,雯金赶忙上去一口,堵上那个小口,将浓稠滑腻的蛋液尽数吸进口,就像竭力将盈盈的泪水包在眼眶中。

这是她在家中过的最后一个生辰了。

赵家是自扬州带来的灶上人,这阳春面自然是正宗的淮扬口味。而今日晚膳同样是阳春面的余泽徇就没这般口福了,毕竟他家灶上的人做菜是做惯了京城风味。

余泽徇知道但逢生辰,雯金都是要吃阳春面的,因此就算她不在他身边,他也吩咐厨房给他备了一碗阳春面,再卧一个半熟的荷包蛋。余泽徇挑起一根面条嗦进口中,算不上难吃,但食材佐料的搭配碰撞出的味道实在古怪。

他想起前世雯金十八岁的那个生辰,和他随口一提阳春面,他意欲予她一个惊喜,又不便吩咐大厨房,故让自己的大丫鬟杏雨去给雯金下一碗阳春面,谁知这碗面下得不伦不类,酱油拌麻酱,和阳春面可谓八杆子打不着,但雯金仍旧是吃得只剩面汤,一面吃着,那大滴的泪一面顺着脸颊柔和的线条滑下,滴进面汤中。

苦、咸、甜尽数吞下,所有的滋味都在这一碗面里品尝。

余泽徇红了眼眶,口中寡淡得发涩,他埋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面前的那一碗面,压下喉口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