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步,背对雯金站定。 雯金今日听了这么多,不是不气、不怨、不恨;而是不敢气、不敢怨、不敢恨。 她生怕自己在他面前失控,袒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愫。她想要装作满不在意地,潇洒地与之断绝来往,存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雯金拼命忍下泪水,手上的帕子几乎叫她绞得跑丝。她快步流星走出屋内,也顾不上和廊檐下站着的锦昕打声招呼,只顾往院门外走,丫鬟忙跟上。 雯金一面走着,一面不忘低着头,用手帕掩住口鼻,快步走向侧门。她怕自己一抬头,就让这一路上国公府的丫鬟婆子看出自己神色不对劲,两眼眼眶通红。 余泽徇从雯金身后一道门中走出,默默目送着雯金行远。见人如此伤怀,他亦是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其痛苦程度,不亚于前世病入膏肓时,病痛对他的折磨。 余泽徇恨不能冲上去,揽人入怀,好生抚慰;又恨不得冲到方锦昕院里,将这一对利欲熏心得兄妹痛斥一番。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力将她揽到自个儿身边,尽心护着。 雯金的母亲李氏令人推开那楠木海棠纹槅门的当中两扇,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屋正中长案上掐丝缠枝莲纹香炉里有火星一闪一息。 屋里一片漆黑,静谧无声,一般人踏入这房中,不由自主就行走得如猫一般轻巧,好像生怕惹醒这屋内的一设一物。 而李氏偏偏有意弄出声响,她“哐当”将两扇门推得更大更开,从身后的玉莺手上夺过灯笼,大步走进屋子。不顾雯金心情如何,先吩咐玉莺将屋内灯都点上,又让银雀把粥搁到东次间的小圆桌上。 “我不吃。”雯金沉闷的声音从西稍间传来。 李氏拂开垂下的重重纱幔,径直冲进西稍间,指着床榻上的雯金,泼声呵斥:“你从早上回府就没吃过,你要成仙不成?你给我起来!”说着,就伸手扯了一把雯金身上的薄被。 雯金从裯被里半撑起身,回头哀怨地盯着母亲,无声地抗议。暖橘色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影,明眸浸在一汪泪里,更显顾盼多情。 李氏显然没打算因为女儿的撒娇,就翻过篇,不再谈论这件事。 她沉下一口气:“我问你,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你不嫁他就不可了?他既如此对你,你更该好好活出个样儿来,给他瞧瞧。你若为此消沉,他才更得意呢,”她啐一口在地上:“呸,哪怕天下男人都死绝了,也不能嫁他。”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负了我,还攀上个高枝儿。而且也有一两年了,娘要我如何轻易放下。”雯金抱膝盘坐在床上,下巴埋进臂弯。 李氏一瞬间神色黯然下来,显得尤为失望,她挨着床畔坐下,两只手垂放在大腿上,摇头叹息:“我以为你跟着我长大,总该与你姐姐不一样些。” 雯金慢慢抬起头,懵懂迷茫地注目望着母亲。 雯金与长姊雯兰是双生女,雯兰生下来不过一月就被父亲抱到元妻冯氏处抚养。 李氏是赵老爷的平妻,家中地位不高,此事做不得主,只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把女儿抱走。 长兄赵宗淮生母乃元妻冯氏。然为其读书举业,赵宗淮三岁时就被父亲带来京城启蒙教养,由李氏照料长大。雯兰可以看作是赵老爷对冯氏的“补偿”了。 雯兰生长于扬州,未曾跟随赵、李二人来京中。冯氏是个沉默端庄的人,故而雯兰也是一般的温柔内敛。 姊妹俩容貌几乎一般无二,性格是大相径庭。 雯兰在扬州时,是有不少官员商户家上门求娶的,都是家业兴旺,子弟有用的人家。奈何雯兰一心要嫁冯氏的侄子冯博书——同她一处长大的青梅竹马。 冯家近两年家中渐没落,现在家产统共只剩下江宁境内十几家铺子。虽然日子还算过得去,可与其他求娶的人家实在没法儿比的。 博书今春殿试,中二甲七十八名,赵老爷劝他谋几年外放再回京。他却不愿,最后任了工部主事。这件事上,惹得赵老爷很是不快。 当日雯金冷眼旁观,便曾悄悄和母亲说长姊太傻,满眼里都是男人,不为自己筹算。现在细细想来,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又与长姊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没出息。 李氏见雯金有动容的神情,也不再多说。提起脚边灯笼,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月色转过回廊,滤过窗牖上糊着细纱,在雯金窗前洒落清辉一片。 雯金从枕下摸出一方丝帕,上面绣着一行行书“宫柳黄金枝”,金是她,枝则谐音“致”。她又从针线笸箩中掏出一把剪子,看着那丝帕讥诮地笑了两声,在这沉寂静